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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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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以前从来没觉得,等待电话接通的嘟嘟声节拍是那么漫长。
没听到‘查无此号码’或‘该号码已经注销’电子音而产生的巨大喜悦,已迅速被等待的焦灼取代了。
再等等、
也许只是反应比较慢……黑子没注意到才十几秒的时间,自己额头和手心上已经渗出一层细细的汗。
今天是工作日而且已经是旁晚时分,按照当初青峰母亲的作息习惯,应该已经在做晚饭等两个大胃王回家了——即使青峰已经不在家居住,但只要能够联系上那位伯母,就一定可以找到桃井小姐。
如果能够得到情报女王的帮助,那也许直接联系上自己的父母也不在话下……
当然更有可能一切落空,接起电话的是一个陌生人,自己和这个陌生社会重新建立联系的希望再度落空。
短短十几秒中,各种好的坏的可能,在黑子脑海中盘旋。
然后——
[……喂谁呼~~哈啊~~~哪个混蛋啊?老子好不容易休假都不给个清静……]
堪称恶略的态度、拖沓粗野的低沉嗓音,可以听出属于一个半睡半醒且脾气暴躁的年轻男性。
那是黑子觉得陌生,却又绝对不会辨认错的声音。
“…………”
这一个瞬间,即使是坚强到被队上前辈们玩笑般形容为‘一生只哭三次的男子汉’的黑子,也觉得眼眶发热。
这三天来他似乎总是飘忽不定的双脚,终于落在了坚实的大地上。
[谁啊!?说话啊混蛋——]电话那头烦躁的男人,可不知道这一头少年激荡的心绪,还在肆意地发泄被打扰了难得睡眠的怒气。
没有立即挂断电话,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青峰君。”
对自己这个前任搭档的耐性有多么稀薄知道得非常清楚,而公共电话的通话时间倒计时也看得非常清晰,所以黑子强迫自己平复情绪,叫出了这个对他而言只是隔了几天,对于对方却也许是时隔七年的称呼。
“我是黑子哲也……你还记得——”
对话到这里就脱离了黑子的掌握。
少年错愕的听到话筒里依次传来什么东西撞上硬物、话筒砸到地上、更重的东西坠地的巨响。
然后就是声嘶力竭的追问——[哲!?你在哪儿!!]
等黑子回答了便利店的地址后,这个已经是个成年人、却不改冲动派本色的青峰大辉就哑着嗓子丢下一句[呆在那里不要动!一定不要动——等我过去!!],连电话都没挂断就跑了。
直到电话因为没有续费自动中断变成忙音后,黑子才终于反应过来。
“……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啊,青峰君。”
还是那么毛毛躁躁风风火火,急切到连自己预想中最基本的迟疑和迷惑都没有,这反而让黑子有点迷惑起来。
难道真的是平行世界,还有一个黑子哲也吗?
也许这里的黑子正和这里的青峰闹矛盾或者出了什么事(比如被劫持),所以自己这个电话恰逢其会?
当二十四岁的青峰大辉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十七岁的黑子面前时,喜爱各种奇怪文学的少年,已经在头脑中编织出了好几部奇幻小说。
但是,有一句老话是怎么讲的?
——现实永远比小说更神奇。
比如现在,至少黑子的所有想象中,就没包括会看到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青峰大辉。
更让人想不到的,则是青峰异常的反应。
穿着深色制服,在夜色中更难辨认的高大青年一脸焦急的四下张望,当他终于把视线对准了黑子本人后,突然僵住了。
然后整个人似乎被抽掉了魂一般,脚步也变得慢下来。
凭着黑子对人类多年的观察经验,他可以确信青峰脸上写着的那种表情不是迟疑,而更类似于……失望吧?
这又是怎么回事?
强自维持着镇定的黑子跳下围栏,快步向迟疑的男人走过去。
不管这位警官青峰在抽什么疯,失望或者怀疑什么,他都是一个认识黑子哲也并且足够重视他的人……
他都是陷落在七年后陌生世界里的黑子,所无法放弃的一根救命的稻草。
“……连书包都一样,果然啊——又是做梦吧?还真是真实啊…这个梦。”
待黑子靠近,就听清了青峰那透着浓浓失落的低喃。
但是与这位垂头丧气失望不已的男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浓浓失望的黑子,却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青峰君曾经梦到过我吗?”
原本也没想好怎么和对方解释自己身上的复杂情况,所以黑子心思一转,干脆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啊,梦到过很多次啊。”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嘀咕被梦见的人听到,还顺势反问,青峰愣了一下才有点感叹似的回答。
不是曾经、而是经常梦到啊。最开始的时候,简直是日思夜想的期待着——先是期待搜救队找到黑子的消息,接着期待黑子自己突然回来的奇迹,然后……
然后也就只能期待在梦中相见了。
各种各样的梦,哲没有去旅行的梦、没有碰上那群该死劫匪的梦、平安归来的梦……但是这些无一例外,都是模模糊糊不经碰触的幻影。
就好像自己潜意识里早就承认:哲已经死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不可能再回来的现实一样。
“七年了……时间也快到了,我也差不多该接受了吧?但果然还是——”
舍不得啊。
难得这样清晰的梦见黑子,就算知道是虚无的梦境,青峰还是有点舍不得将之打破。
但是,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摸爬滚打多年,甚至凭着过人的体能和直觉成了警界传说的青峰大辉,早就学会了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行动。
——哪怕是梦中。
长痛不如短痛啊,何况梦做久了可是会陷进去呢……
青峰抬起手,轻轻抚在黑子那张白皙清秀,将恒久不变的停留在他记忆里的十七岁的面庞上。
那是温热、柔软的触感、
真实的,并没有因为碰触而烟消云散的确实触感——
“哲…?”停在少年脸上的手颤抖了起来。
“是。”
“……活的,真实的哲?”
“是。”
“……真是热的,但是好歹说点别的啊,而且怎么一点没长高啊?”几轮对答都获得肯定的答案,青峰似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惊疑不定的恍惚状态,一边在黑子身上来回摸索,一边还不住嘀嘀咕咕碰触少年的痛处。
“……是,需要我证明吗?”
“唔、那哲你打我一下?真的不是做梦么……”还没注意到黑子已经渐渐变得危险的脸色,青峰犹自一脸梦幻。
“好啊。”
原本就积累了许多压力无尽不安的黑子,成功把千头万绪全都转化为了怒气,然后抬手屈指化掌用力击出——
“噗——哇!!”
捂住不管是距离还是高度都刚好中招的腹部,痛苦地蹲下,刚刚被袭击了的年轻警官脸上却挂着一个扭曲的诡异笑容。
“好疼、哈哈、真的不是做梦呢……”
“如果还不够清楚的话,我可以继续的哦,青峰君。”少年说着还活动了一下手腕,有些遗憾自己没法把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不、已经够了……”
“欢迎回来,哲。”
这一刻,十七岁的黑子哲也和二十四岁的青峰大辉,时隔七天或者七年的重逢。
这一天,日本关东警界的都市传说,以行动干练迅速、破案速度奇快且脾气极大而闻名的青峰大辉警佐在街头遇袭 ,还很没出息的抱着凶手痛哭流涕。
当然,并不是因为真被打得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