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In absentia》浪费可耻

1、1

　　日本相关法律规定，自然人下落不明满七年后即可推定其死亡，即‘宣告死亡’。

　　<61385. 27′32″>

　　黑子呆呆地站在那幢熟悉的建筑物前好一会儿，才终于放弃了用目光把门牌上的“有栖川”变成“黑子”的努力。
　　地址绝对没有错、街道和建筑物也大体是熟悉的样子，但是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在获救后拨打家里电话联系父母，却只听到了此号码已经注销的冰冷电子音时，对此不是完全没有预感的。
　　但是……
　　黑子攥紧了运动书包的背带，这个结果比他愿意想象的任何一种可能都要糟糕。

　　是搬走了吗？
　　还是说——“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黑子哲也，没有属于他的那个平凡但安稳温馨的家呢？

　　在死里逃生的第三天，已经无比疲惫的少年，再也无法克制这类恐怖的想象。

　　“还不能……不能放弃。”
　　黑子低声告诉自己，性格里那种特有的坚韧让他能够挣扎着从汹涌的河水里爬出来，在毫无支援、也联系不上亲朋好友的情况下孤身一人辗转回到东京，当然不会在这里被一种还未证实的可能性击倒。

　　“毕竟…已经过去七年了啊。而且，那个事件是的确发生过的不是么……”
　　少年抬起头，总是显得平淡的脸上挂着一丝苦涩。
　　从一路遇到的好心人嘴里、从报纸上、从车载广播上，他早就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虽然对于自己而言，旅行途中遭遇炸弹劫匪最后不得不跳车逃生是刚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对于那附近的居民而言，那已经是发生在好几年前的大事件了。

　　对黑子来说，被亡命之徒劫持为人质、最后利用存在感薄弱这点抓住机会跳河逃生，当然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又是这件几乎赔上性命的危险事件，成为了他目前能够确信自己和这个七年后世界存在联系的唯一证据。
　　除此之外，小区里的便利店招牌、邻居家没变动的姓氏之类信息，对于见多了平行世界类设定的小说爱好者黑子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独自一人站在陈旧的街道上的黑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个游魂。
　　比无家可归更恐怖的，也许就是查无此人了吧……

　　如果自己也能够像火神君或者青峰君那样，光凭本能办事不要想太多就好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按响门牌没变的邻居家的门铃，顾虑越来越多的黑子在内心默默叹气。
　　如果邻居那位爱饶舌的主妇不记得他了还好，万一认出来的话那么麻烦就大了。
　　不管怎么说，按照最好的情况推断，这真的是自己这个“黑子哲也”的世界，那么就是失踪七年的人突然出现，而且还保持着当年失踪的样子——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会是引起各方注意、尤其合适当做小区里的主妇们八卦题材的神秘事件，而黑子对成为话题中心一点兴趣都没有。

　　果然还是尝试联系一下朋友们吧。
　　但一想到背包里泡水损坏的手机，黑子不由对自己不常使用手机的习惯感到后悔。
　　除了已经作废的家庭电话、父母的手机号以及一些可以查询的公共号码外，他基本想不起来谁的号码了。
　　当然，如果那些关系不错的诚凛同学或者奇迹世代的故友，这七年来还在坚持使用过去的邮件地址的话，他大概还能记得几个，但是那显然不是光凭公共电话亭就能达成的任务。
　　倒是各人的家庭住址他还算熟悉，虽然欣然上门求助有一些失礼，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也顾及不了太多不是么？
　　只是——

　　黑子掏出皮夹翻翻，苦笑了出来。
　　“选择不多了啊。”

　　七年来日本的物价涨了不少，原本只是做个两天一夜的短期散心之旅，他随身携带的现金能够支撑这2天的旅费和食宿，已经是托第一天收留他的老夫妇看他可怜分文未取的福了。现在剩下的金额，大概还够他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打几次公用电话或者乘坐都内电车。
　　如果判断出错、再次扑空的话，那今晚自己唯一的选择大概就是露宿街头吧？
　　——有了这样的觉悟后，黑子反而变得果决了起来。

　　反正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比呆站在这里有建设性。

　　仔细思考后，黑子觉得因为是开健身房的缘故，丽子监督和景虎先生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搬家。而且相田家族这对父女性格豁达为人热情，应该算是最理想的投奔对象。
　　“至少看在2号的面子上收留我吧。”想起相田丽子毕业时带走收养的诚凛吉祥物，黑子轻轻叹了口气。
　　只希望自己的运气，不要继续差下去了啊。

　　从便利店的货架上拿了最便宜的三明治，又从冰柜里取出一瓶宝矿力后，少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家这边到诚凛那边乘坐电车票需要的钱绝对还够，如果不幸扑空，那么剩下的几枚硬币换点报纸晚上御寒也还差不多……
　　珍惜的享用着今天的第一份食物，顺便坐在人行道的矮围栏上稍事休息时，黑子的目光流连在便利店旁的电话亭上。

　　真的、如果能够想起哪怕一个电话号码也好啊。

　　自己之前到底为什么那么排斥使用电话呢？
　　好像是——快要从帝光毕业的那段时期吧？提交了退部申请的时候，也顺便申请注销了使用了2年多的号码，以逃避可能会有的追问。
　　等升上诚凛之后，大多数都是和篮球部队友们集体活动，也没交到其它朋友。而除了偶尔接到一些黄濑和桃井的邮件外，和帝光的大家通电话的机会也变得很少了。
　　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黑子苦笑着摇摇头。
　　明明当年，自己也是非常期待着能够接到朋友的电话的。记得第一次拿到青峰君的号码的时候，还兴奋的背了许多遍——

　　等等？

　　虽然对于已经升上高三、十七岁的黑子哲也而言那已经是很古早的回忆，但是一旦触及了关键词，还是可以很清晰的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
　　那个时候才小学毕业没多久的他和青峰君还没办理手机，所以就交换了家庭电话。因为是在篮球馆不方便找纸笔记录，不想被青峰君看出自己非常兴奋、又绝对不想忘记人生第一次得到的“朋友的电话号码”的自己，将那组数字默背了许多遍。
　　那组数字是怎样来着……？
　　那个十三岁时的自己，拨打过不知多少次的号码——

　　03-0712-29……什么呢？

　　黑子苦恼的轻敲自己的额头，努力回忆着当年发生过的事情，以期能够联想起最后几个数字。
　　955还是965……

　　“哲你看我家号码最后三位数，不正好是黑子么！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那么作为对这份缘分的尊敬，青峰君可以好好叫我黑子了吗？”

　　“才不要啦~哲就是哲嘛！觉得不公平的话你也可以叫我大辉呐？来来——大~辉~君~”

　　“请容我郑重拒绝。”
　　原本以为已经淡去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但是黑子现在却没有闲暇沉浸在堪称美好的旧日时光中。
　　03-0712-2965。
　　应该没有错了——
　　青峰君的家庭电话。

　　如果放弃今晚的几张报纸的话，就算留下电车钱也还是可以拨打一次电话吧？
　　黑子又默默重复了几遍那组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数字，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电话亭。

　　如果青峰君也搬家了呢？
　　如果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青峰大辉又或者这个青峰大辉不认识黑子哲也呢？
　　如果七年过去他忘——

　　黑子狠狠攥了一下拳头，用力到指甲刺痛了掌心的程度。
　　然后他压下了这无数种如果形成的杂音。
　　只在头脑中剩下最后一个想法：

　　如果自己真的是一个消失了七年又回归人世的游魂的话，那么果然还是先尝试打扰心脏更强健的青峰君吧。

　　咚的一声，黑子投下了硬币。

　　*黑子的读音是Kuroko，对应片假名读音く＝九、ろ＝ろく＝六、こ＝五，也就是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