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光》小人参

32、Chapter 32

　　痴汉的安白头一回在家里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往常放假回家恨不得一天当成一年来过，现在倒是挺盼着开学。她知道自己这是没良心，知道有多陪陪妈妈的心才是应该的，只是没出息的安白暂时没想得那么深远。有时候坐着发呆就莫名其妙地想起莫东驰来了，明白过来之后自己会嘲笑自己，脸红一下，但是很快又会再想起，到后来索性就随便脑子里怎么作怪，不去刻意转移思绪。虽然要时常记着控制面部表情不让老妈看出什么端倪来。

　　安白家的过年时节只有她跟她老妈。不是这世上就没别的亲戚了，只是安白冷清的性格多少是集成安妈妈，所以两母女不愿去打搅别人。况且那些亲戚也到底不是至亲，总归不方便。不过安白很满意于只有两个人的春节，至少想吃的东西不用顾忌别人的忌口，想吃就做，做来就吃。困了也不必非得跟着一大帮人守夜，想睡就睡。虽然这多少有点违背传统，但是一代又一代人下来，现在的年味早就不如从前了。

　　今年没有年三十，所以年二十九的时候安白早早起来在日历上画了个圈儿，然后跟着起得更早的安妈妈一起包饺子。安妈妈已经忙活了一阵子，案板上已经有了一小堆包好的饺子。安白盯着那些漂亮饺子看了看，随手拿起饺子皮动作熟练地包出一个歪瓜裂枣型的，毫不惭愧地放在漂亮饺子边，还偏着头看着安妈妈：“妈妈，我也跟你包了这么些年饺子了，怎么还是包得不好看？”
　　安妈妈头都没抬：“这种生物学上的难题不要拿来问我。”
　　安白：“……”
　　其实她很想问她老妈什么时候被莫东驰上身了。以前她老妈可是不会说这种话来打击她的，尤其是大过年的时候。
　　说起来安白起床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给莫东驰发个短信，但是想想真正的新年要等到凌晨十二点才算来，现在发短信也不像是回事儿，所以她忍住没发，想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兴许还可以偷偷给打个电话。
　　当然，这时候她早就把夏念西这个革命战友给忘了。

　　安家母女包完饺子就上街溜达了。虽说现在什么气氛都不如小时候，但还是很热闹。很多人在街上穿梭，尽管很多店都关门回家过年了，也还是有很多本地人依旧营业，立誓赚钱到今年的最后一刻。安妈妈年前一直在跟安白说要买衣服，安白每次都说不想动没出来。现在陪着妈妈走着，突然想兴许老妈不是非得买衣服，而是就想她陪着逛逛罢了。所以又有些小愧疚。好像这次回家，很多时候都是窝在房里玩电脑，要么就看闲书，跟莫东驰发发短信，没有刻意给妈妈留出时间。过完年很快就要回学校，又是半年不会见到，虽然她老妈不说，但是她知道她其实每次都是很盼女儿回来的。
　　安白还在那儿自我埋怨自我怨恨的时候，安妈妈突然拉了她一把：“诶，你看，这件羽绒服怎么样？”
　　安白从黑暗的低落情绪中抬起头来：“嗯？”
　　安妈妈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手拍在她头上：“大过年的搞得我好像没给你吃饭似的。刚刚不是吃了一大碗饺子吗！”
　　安白哭笑不得：“妈，我不是饿……”
　　安妈妈拖着她往店里去：“那就打起精神来给我去看看。”
　　安白想想也是，现在好好陪妈妈逛街就好了，于是挺起腰板跟着进店里了。
　　安妈妈看上的是一件柠檬黄的羽绒服。安白眉毛一皱：“妈妈，你也太潮了吧，这颜色不适合你啊。”
　　安妈妈白了她一眼：“我是给你买！”
　　安白愣了一下，随即说：“我不用买啊。我冬天的衣服挺多的啊。我都跟你说了今年不用买衣服了，你自己买一件就好了。”
　　安妈妈眼睛看着那件衣服，嘴上说：“我又不是你们小女孩子，买那么多新衣服干什么，放在衣柜占地方？过年就是要给小孩子买衣服的。”
　　安白有点想笑，但是立刻又觉得有点心酸。她从小跟妈妈两个人过日子，虽然是单亲，可是妈妈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而且在妈妈心里，她可能也就真的永远都是小孩子。
　　安白拉了拉安妈妈：“我都多大了还小孩子呢。你要非得买也行，我觉得这衣服挺漂亮的，你要给我买，你就给你自己也买一件，咱们俩穿一样的。”
　　安妈妈回头看着她：“我？你刚刚不是还说我不适合这颜色吗？”
　　安白马上谄媚地笑：“那是我忘了你白皙的肤色——妈妈，你可以的！”
　　旁边的导购员看到这架势马上明智地站在安白一边开始劝安妈妈试试，什么“这颜色衬肤色”，“显年轻”，该说的话瞬间都拿了出来。安妈妈跟安白一样耳根软，听了几句也就真拿下来试了，安白也穿上一件，两母女站在试衣镜前，乍得看着还真像是姐妹。
　　这效果其实是安白之前也不敢保证的，现在看来，还不错。
　　最后是安白跟导购员一起怂恿，又是过年大特价，又是新年新气象的，安妈妈还真买了两件，两母女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午饭过后痴汉安白照例瘫在床上。一个下午几乎每次都是这么度过，过年也一样。

　　到晚上周围所有楼都亮着灯，很热闹。安白跟安妈妈安安静静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手里还端着早上包的饺子。安白嘴里塞着饺子，眼睛盯着电视，时不时含含糊糊地点评着各种节目。有时候安妈妈听着她说的，笑嘻嘻地回几句，有时候因为听不到相声台词就会空出一只手拍拍安白的大腿：“别吵，别吵，我听不清了。”安白就撇撇嘴，随意倒在安妈妈身上，安静地接着看。
　　这样温馨的气氛，是安白每次放假就迫不及待要回家的理由。

　　安妈妈没有坚持看完春晚，十一点多就睡觉了，起身的时候说：“不行了我坚持不了了要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去睡，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明年见吧啊。”
　　安白难得见安妈妈有这么幽默的时候，真心是觉得有点儿莫东驰上身的味道，轻微震惊过后笑嘻嘻地答应，然后等安妈妈洗漱完进房间了，她也关了电视，然后回了房间关上门，蹿到被窝里，随手拿起一本小说，心不在焉地看几页就看下手机。
　　趁着现在这么兴奋，她要等着十二点的时候给莫东驰发个短信。

　　人等着在某一时刻做一件特定的事情的时候，就总是会觉得时间格外地慢，自己格外地紧张。
　　此刻安白就是每拿起一次手机手都在颤抖。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抖个什么劲儿。不过就是发个短信而已嘛！
　　到最后终于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安白手指微微颤抖地打出“新年快乐”几个字，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跳动的时候刚要按下发送，结果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得安白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第一直觉自己是撞鬼了。
　　大晚上十二点的，叫她如何不害怕。
　　如果不是莫东驰打来的，估计她都不敢接。

　　安白从被子里捞起手机：“喂。”
　　“……你声音怎么这么萎靡，大过年的。”莫东驰的声音在窗外骤起的爆竹声中显得格外清冷。
　　安白捂着耳朵钻到被窝里想挡住外面的吵闹省得她声音听不到：“我想给你发短信来着的，结果被你抢了先。”
　　莫东驰在那头顿了一下，然后说：“那我挂了你再来一次？”
　　安白苦着脸：“那有什么胜利的快感啊，再说了现在时间都不对了。”
　　莫东驰也没废话：“噢，新年快乐。”
　　安白萎靡的心情一下子被带起来，笑着说：“新年快乐。”
　　莫东驰又停了一下，说：“恢复得还挺快。”
　　安白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反驳：“我没有在笑！”
　　那样岂不是显得她很白痴！
　　莫东驰直接笑出了声。
　　安白回过神来，恨不得从窗口跳下去。

　　什么叫不打自招，她在莫东驰面前每时每刻都在亲身示范。

　　不过好在莫东驰听到安白这边沉默了，知道她在愤恨，也没有继续嘲笑她，只说：“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安白确实是个恢复很快的人，仔细想了想，说：“正月十六开学，我会买十三的票吧，早点去收拾一下宿舍，还要报道。”
　　莫东驰接口说：“我跟你一起。到时候我去买票。”
　　安白闷闷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家这里买不了火车票。”
　　而且她还很挫地没有注册网上购票的账号。
　　莫东驰毫无被揭穿的羞耻：“我问过夏念西了，她说每次都是她帮你买的。”
　　安白：“……”

　　什么叫交友不慎，夏念西也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

　　安白想了想：“那她怎么办，她每次都给我买票，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吧。”
　　莫东驰马上说：“我已经跟她说好了，她想晚点去。所以我叫她定十四的票。”
　　安白默默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你也太不道德了吧。”
　　她一直都是跟夏念西同进同退，现在有了一个莫东驰，她就把她给撂脑后了，夏念西会恨死她的。
　　莫东驰语气平淡：“不会的，听她语气还好。”
　　安白又默默腹诽——就你那情商你觉得你会听得懂别人的语气吗。哭丧的人你都会觉得人家还好吧。
　　莫东驰继续说：“而且我跟她说好了，我给我们俩定完后第二天再上网给她看。万一她自己没有买到，我可以给她定别的车次。”
　　安白点点头，说：“你一定要给她买到。咱们俩买不到就算了，你可一定要给她买到。”
　　莫东驰轻笑一声：“往年她也是自己买的，也没见你们俩去不成学校。放心吧。”
　　安白本来很是忐忑担忧的心被莫东驰三个字就给放倒了，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什么事情交给他都没什么问题吧。
　　莫东驰没等安白发表任何感慨，就说：“行了没什么事儿你就早点睡吧，很晚了。”
　　安白呆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哦，哦。”
　　刚要挂电话，却被莫东驰喊住：“等一下。”
　　安白拿开的手机又放回耳边：“嗯？”
　　莫东驰在那头说：“我很想你。想早点回学校见到你。”
　　安白在这头听着，默默地就红了耳根。好几秒后她从被窝里探出头，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钻回去：“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