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长相思》旧时萱草

47、Chapter 42 爆发的契机

　　“喂，幸村……”

　　想要拉住他，不管是强硬地让他相信还是其他的什么，不要给他误会是柳生的第一反应。然而幸村只是看似无意地向前多走了一步，伸向他的手便落到了空处。心里压抑得厉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柳生跟在他的后面快走了两步，然后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啊……这种事情，解释得起来吗？
　　就算幸村肯听，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呢？我心中有的只是你，这次同绘美的接吻并没有出自我的本意，幸村你绝对、绝对不要误会？

　　不要再开玩笑了！
　　不曾是，也不会是他的恋人的自己……明明早就下定了再也不跨越雷池的决心。

　　然而就算说服了自己，对幸村强烈的愧疚感还是霸占住柳生的内心，这是多么违和的感觉……无言的寂静中，柳生看到幸村的身影迅速地掠过吧台，室内只有衣料摩挲的轻响。行走时带起微风，掀起了反扣在吧台那浅咖色桌面的白纸，他的脚步终于顿了一顿。

　　幸村停下来，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的纸张正是柳生之前从医院拿回来的，回家也在看的文件，全市的青年医生研修总名单表。大概是大红色的抬头吸引了幸村的注意力吧，把纸张放回桌面之后，他的视线又在上面停留了好几秒。长长的停顿之后，那双漂亮的深紫色的眼睛，终于从白纸上挪开目光，重又落在了柳生的身上。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是屋里的气温太冷了吧……可更冷的是那双眸子的温度，白色的灯光下，暴露在幸村目光里的柳生蓦然产生了一种很久没有体会到的心悸：

　　国三那年的夏天，在关东大赛的决赛里意外败北的立海大网球队，全员正选都被安排了和幸村对抗的练习赛。还处在复健期间的部长幸村精市，重新穿上立海明黄色的正选运动服，绑着擦汗巾站在球场另一端时，瞥过来的正是这样冷冷的目光。

　　就像是猎物被凶悍的老鹰秒了准，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弱点和细微的情绪波动，都难以逃过他敏锐的观察力。那几场练习赛的结果，哪怕记忆褪了色，身体也能帮忙把它记得牢牢的，因为根据柳莲二事后的调查，没有任何一位正选愿意在有生之年体会第二次。

　　然而相比于那时，此时的柳生所感觉到的要更复杂得多。

　　咫尺之远的幸村脸上，除了暴露不出任何明显情绪的眼睛，还带着一种令柳生说不出滋味的笑，或许是思索或许是追忆，也可能是针对什么事情的恍然大悟……他并不能读懂。两两相对的尴尬静谧中，幸村终于开口打破了这该死的沉默。

　　“麻生绘美……比吕，原来你是和麻生小姐一同去参加研修么？”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柳生只好点了点头，又补充说：“这一批大约有百十号人一起去。我和她并不属同一科室，研修应该也不会在……”

　　“原来如此。”

　　可没有等他说完，幸村露出了然的表情，轻轻松松地续道，“一个月后就要开始的研修，准备的工作大概时间会很紧张吧？有她帮忙，比吕你应该会轻松得多……对了，一周前我才从弦一郎那里听说了比吕你和她分手的事情，或许是我消息太过闭塞吧，真的不清楚你们什么时候复了合……不知道现在祝贺是不是太迟，还是得恭喜你。”

　　他果然还是误会了什么吧！“绘美和我并没有复合”这句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尖锐的手机铃声便阻止了他的一切言行。几步之远的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了吵闹不休的手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侧过身接通了来电。

　　“嗯，是我，弦一郎……晚上我没有……”

　　“幸村，我……”
　　已经走到阳台去的幸村听不到他的声音，将桌面的文件重新放好的柳生站在原处等了好一会，依然没有等到幸村切断电话归来。坐立难安、如芒在背大概就是他现在的切身感受吧，明明抬眼就能看到徘徊在阳台上打电话的他，却怎么也不好直接走过去推开那扇玻璃门，然后坦言相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那一面。

　　如果把想说的话写下来呢？桌面上就摆着现成的纸笔……可握着笔又能写些什么呢，有些话果然还是当面说会比较好吧？除了心烦再也体会不到其他的情绪，柳生终于做出了暂时的决定。

　　播出的电话后短暂的彩铃音乐，电话旋即被接通。

　　“喂？”
　　“是莲二吗？……今晚有没有空，我去找你。”

　　……

　　柳生到达好友柳的公寓时，柳莲二本人正和乾贞治分别站在饭桌的两端，指着桌面的相关档案和对方据理力争。两人吵得一个不亦乐乎，一个脸红脖子粗，却都秉着不让对方心服口服誓不罢休的势头。见客人来访，乾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合上书本，推着鼻梁上啤酒瓶底厚的眼镜，说了一声“晚上好，柳生君。”

　　柳莲二立刻从桌子后面绕了过来。
　　“比吕……你淋雨了吗？”

　　“淋了一点。”
　　“我去给你倒杯热茶吧，要洗个澡吗？”
　　“那不用。今天出门匆忙，这下要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

　　因为还有实验报告需要填写，乾贞治一但从和柳莲二的争辩中脱身，便立刻埋进了自己的卧室，再接再励地和实验数据较劲。柳莲二陪着柳生坐在客厅的饭桌前。

　　相交数年，从国中时代起，两个人便是网球部里难得一见的，不坑人也从不轻易让人坑的正经人，因此共同话题非常多。经过这么多年时光的洗礼，对对方的性格自是知之甚深。

　　早在柳生打电话时，柳莲二就大概能够猜到，好友此番有着难以排解的烦心事。因此为他沏好了茶，便沉默着陪他坐着，不多嘴说其他话。柳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默默地啜着茶，片刻之后摘下眼镜，略显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这是谁的烟？”
　　重新戴上眼镜，柳生忽然发现桌面上还摆着一盒烟。按他对柳莲二的了解，他并非是会抽烟的人，更何况同居的乾贞治是食品安全的专业……果不其然，柳莲二立刻说：“是作为助教上课时没收的，一个男生当着我的面吞云吐雾。”

　　“我能抽一根吗？”
　　沉默片刻还是问出了口，在柳莲二的默许下，柳生随手拿出一根。点燃后细微红色星点的光芒，蔓延出细细长长的灰色的线，随着他手臂的动作氲成了烟圈。看着他称不上是生疏的动作，柳莲二终于问道:“我都忘掉你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在大学里吧。”

　　以前或许尝试过，但经常性地会抽，印象里大概是临毕业的那一年，论文和工作的双重压力，再加上等待幸村时常会有的心情忐忑，压力越来越大的柳生逐渐习惯了香烟的味道。不过后来顺利地留校工作，故友聚会时又被仁王嘲笑着了一番“搁你这里，烟酒还真不分家嘛”，他便刻意地戒了烟。

　　这还是戒烟以来的第一次吧，原本烦躁的心在逐渐散去的烟雾中渐渐平静下来。柳拿来了暂时充当烟灰缸的小碟，起身将窗子又推开一小半，还混杂着雨丝味道的夜风从窗外扑进来，给周围更增添了一丝凉意。

　　“我忽然想起来，明天是比吕你的生日吧？”

　　“是的。”柳生微微一怔，随口应道。因为上学的时候学习任务重，工作以后事情又很多，生日往往都是母亲打电话来提前提醒。今天父亲和母亲两个人都不在国内，24周岁的生日并非整数，没有宴请亲友的必要。若不是柳莲二提醒，柳生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有生日的计划吗，比如说和精市去什么地方玩之类的？”
　　“……没有。”

　　柳莲二为何在此时提到了幸村精市的名字？怀着疑问，柳生依然不动声色，只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夜深露重的寒意中，本就着了凉的柳生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柳莲二立刻劈手躲过了短了有一半的香烟，掐灭后又折到前面去合上了窗户。

　　“多喝点热水，我在里面泡了生姜茶包。”
　　“谢谢你，莲二。”

　　再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直到柳莲二拿着盛满热水地水壶坐在他的旁边，柳生还保持着无语的沉默。柳莲二给他的茶杯里倒满了茶，忽然出言打断了他不知已经晃到了哪里的游思。

　　“我和他最近在交往，比吕你是知道的吧？”

　　眼光只往乾贞治的房门处一瞥，柳生立刻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虽然讶异于平时嘴巴颇为严实的柳莲二竟也有主动说自己事情的时候，柳生并没有显露出太多惊奇。

　　“说起来也挺搞笑的，就怕你听了笑话。本来我和他都做了一份对方数据的详细报告，并针对于我们俩何时能够找到女友进行了建于理论上的分析。谁的精准，另一个就要承认他的数据分析能力更甚一筹……然而大学这几年，不管是我还是他，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女生的告白。原因或许是我推测的那样，我和他都对对方有意……建立于数据上的假设虽没有百分之百的肯定，但还是问着试试看比较好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直接去约了他出来……”带着微笑的回忆中，柳屈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比吕，你猜这场打赌，是谁赢了？”

　　“是你？”

　　灯光下他轻轻地摇摇头，褐色的头发泛着柔和的光晕。

　　“交往以后我才知道，他早在自己的分析报告上详详细细地写好了：大约于平成十九年六月，柳莲二君向乾贞治君提出了交往的要求。原来给我看的那份竟然是赝品……当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或许那也证明了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在乎我一点点吧。”

　　凭借柳生对乾贞治的印象，刺猬头、眼镜兄、恐怖饮料、狂热数据几个词即可囊括所有的认知，若不是听故友柳莲二如此说，他当真想象不出来这么一个有着毒杀无辜市民的嗜好、让常人无法理解的乾贞治，竟然也有如此……霸气的时候。

　　“那么……”
　　柳微笑着侧过脸。
　　“比吕……原谅我在此多嘴问一句，你和精市，究竟发展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