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往事7 ...
-
邪出走的时候,宝音并没有什么不舍,但是他走了之后,宝音才开始觉得孤独无趣。孤独无趣是什么滋味,她似乎很久都没有尝到过了。
宝音手里挥舞着马鞭,无聊的打着地面,反手负手,硬是用鞭子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叉,母亲新给她找来的两个陪练女子。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面面相觑。
宝音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她们就赶紧低头。
哎……
于是接着打叉……
她本来想着和新来的对练,肯定有新招式,打起来才更有趣才对。谁知她们两个开始是当过家家,出的全是慢动作,生怕伤了她。对打起来更像是拉拉扯扯。
宝音又气又笑,说你们将真本事拿出来,打完了一起上伤药。两个人倒是规规矩矩的应了。再对打时倒是正常了许多,谁知几招之后发现,她们真是陪练的到家,能挨便挨,回手的招式几乎没有,宝音气急,疾风乱舞的几个鞭子下去,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依旧没有脾气的等着挨打。
宝音这下彻底没了指望,心里想着,这要是邪出在,哪里会这么无趣?也只有他有那个胆子大大方方的陪她玩,还时不时的取笑她。取笑她这点不好,但是邪出这样做的时候一点也不讨厌。小时候她特别喜欢吃,有什么好吃的就喜欢拿给邪出,让他也尝尝。邪出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嫌弃道:“小屁孩一个,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整天就知道吃。”说着就把吃的东西往自己嘴里塞一个,再给她一个。于是两个人鼓着腮帮子傻笑。不,是她傻笑,邪出是鼓着腮帮子对她翻白眼。
后来,她渐渐觉得邪出射箭的时候姿势很好看,练刀也很威武,她觉得邪出确实比她强上许多,心里很是崇拜信服。于是央求着爹爹找师傅教她武功,让邪出陪着她一起学。那时正值草原上动乱最多的时刻,母亲整天都愁眉不展,想着让女儿有个自保能力也是好事。就答应了。邪出黑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是练起功来十分认真。
那时师傅明显就偏心,都是逮着邪出教,还常常点头微笑,她的功夫大都是邪出学的烂了,一边嫌弃一边指正她学来的。说起来,邪出反倒是她大半个师傅。
邪出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努力,他的眼里对于这些东西总是有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执着,不容有半点的马虎。如果他正在练习射箭,箭搭在弦上,她跑到他的身边叨扰,除非那一箭稳稳当当的射出去,否则他是看也不会看她一眼的。射完之后,他才会不耐的说道,又怎么了?
对的,他总是眉毛上挑,微微侧着头,抬着下巴,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时,他才会这样懒懒的,骄傲的说话。有其他的人在时,邪出总是冷着一张脸,整个人像雪亮的刀片,像草原上的小狼,全神戒备着。
就像当初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不喜欢看见他那个样子,似乎世间的所有都充满了敌意,都会伤害他。每当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宝音都会觉得难过,觉得哀伤,于是也变得沉默。
宝音看了看地上已经被自己抽成纵横交错的沟壑,愣了一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了神。她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依旧低着头的陪练侍女,眼神黯了黯,收起皮鞭转身离开。
一日日,一月月,宝音渐渐安静下来,她常常将身边的侍女护卫撇的远远的,一个人默默的练射箭,一个人默默的骑着马儿四处溜达。身边的人都说,宝音小姐长大了,变的沉静了。
连云娘都看着她笑,说,终于有了些姑娘的样子,你小时候那个顽皮劲儿,闹腾的不行,害的我总以为将你生错了,该生成个小子才对。
宝音不置可否,她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射箭和骑马都是邪出教她的,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拉不开弓,邪出笑了她半天,取笑够了,就手把手的将弓拉开一半,让她用劲撑着,自己坐在旁边看,结果又笑了她半天。那件事似乎是邪出取笑她笑的最开心的事。他好像很喜欢看她维持不住,颤颤巍巍一点点被弓弦往回拉的样子。一边说她笨,一边乐此不疲地帮她将弓弦拉一半,坐回去,然后开始笑。不是平时那种嗤笑,是很开心忍不住的笑。那时他还没有变声,隐忍低笑的声音很好听。
于是她愈加卖力的拉弓弦,当时只觉得自己被取笑的十分气恼,只想证明些什么出来。现在想来,也有想让邪出多开心一会儿的原因在。
那年父亲说如果她能赢得骑马比赛,就送给她两样礼物,当时并不知道是什么。父亲说不能让她看见了,如果看见了非哭闹着先抢了去,于是保管的十分神秘。越是神秘,她越想要。于是牟足了劲拉着邪出帮她练习。
疾跑,拐弯,跳跃。这几个动作邪出不停的给她示范,解说。动不动就说她笨,说她吃的太多,马儿都不想驼。说她腿短脚短,都找不到适合她的鞍。
他絮絮叨叨的嫌弃了她几天,就不厌其烦的给她指导了几天。
赛场上终于在一般少年里争得头筹了,跑过界的那一刻,宝音对着紧随身后而来的邪出得意的笑,说我赢了你了。邪出坐在马背上悠闲的追上两步,白了她一眼:“没看见我让你的吗?嗤。”
她当然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两样礼物,她的小皮鞭,和一把削铁如泥,镶着宝石的匕首。
“娜仁嬷嬷,邪出有消息么?”早上起床的时候,娜仁像往常一样帮她准备衣物配饰的时候,宝音状似无意的问道。
“哦,听上一队回来的兵士说,邪出上个月刚升进了郡王的侍卫队。”
宝音的心小小的跳了一下:“那这么说,父亲下次回来的时候,邪出就能跟着回来了?”
娜仁也是很想念儿子,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应该是的吧。”
宝音不语,有些出神:两年了,十七岁的邪出是否变样了?
忽然就听营外马蹄声雷雷而近,很是骚乱。宝音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儿,喉咙紧的喘不过气儿,不会是……
帐外的侍女掀帘进来,喜盈盈的道:“小姐,是郡王回来了,好像还带了客人……”
娜仁和宝音具是一愣,动作僵在了那里。那时娜仁正在给宝音整理腰带,就听宝音急急的道:“快点,嬷嬷,咱们出去看看……”
乌力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身边并肩而行的察哈仑古,见对方进了自己的营地之后就极为克制的做全盘打量,似乎是在估量这份财产家业的厚度,一双鹰眼暗暗闪着贪婪的光,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乌力心中冷笑,面上却挂上了温和敦厚的笑容,热情道:“老兄,进了我这营盘便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诸事不必客气。”
察哈仑古赶紧收回视线,对着乌力哈哈哈大笑:“兄弟真是豪爽,那我便不客气了,向兄弟讨上几杯美酒。”
两人说着相携前行,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两人真是感情深厚,实情却恰恰相反。草原各方势力混战,到如今只剩下在场的这两人可以旗鼓对峙,双方心思各不相同。
这几年乌力一直没有直接参与逐鹿争夺,都是以胸无大志、唯求自保的名号游走于各势力之间,谁的势力强劲他便与谁交好,如若有战事他便不痛不痒的帮忙添点兵丁,资助些粮饷助阵。硬是让他在纷乱的局势中占得了类似于中立的微妙地位。时至今日,凭着这等“宽厚无能”的好名声,倒是收揽了一些倒台的势力剩下的散兵游勇,和一些投奔自保的狡猾之徒,隐隐成了大势,要说他真的没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
而察哈仑古心里也清楚乌力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是爱妻女如命定然是真的,若不然也不能只娶了一位夫人,这么多年过去,膝下只得了一女,也没见他有再娶的意思。他想,如果这点是真的,便是他的软肋。只要想法设法让他其中一个儿子娶了他的女儿,联个姻亲,之后再慢慢图谋蚕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各怀心事,还没进得主帐,就见宝音笑着迎了过来:“父亲,你回来了。”察哈仑古听见宝音的称呼,眼睛亮了一下,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
“回来了,跟你母亲说,我招待完客人就去看她。”乌力脸上满是暖暖温情,呵呵笑着说道。
宝音偷偷四处看了一圈,没见到邪出的身影,心里有些失望,于是乖乖退走。
察哈仑古静静观察父女两个谈话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放心。于是刚进帐坐下,就顺着刚才的情景说道:“兄弟真是有福气,我从未见过哪家的女儿出落的如宝音这般漂亮,不知道是否定了婚约,要是没有,嫁给我家做儿媳可是美事一件。”
乌力面上一直带着笑容,听了这话也没什么惊讶的样子,只是垂了眼脸,叹口气说道:“别看她长的乖巧,其实都被宠坏了,从小到大,什么都得顺她的心意才成,婚事恐怕也得看她意愿。现在她还小,我夫人也不想她早离家,所以这事还从来没议过。”
“哈哈,这我明白,这次我家四子也随着我来了,先让他们孩子在一块儿相处着,如果宝音小姐愿意,咱两家关系又能更进一步。”
乌力连忙附和:“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