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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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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顺着看过去,果然见被子多隆起一小块。再看看,旁边桌子上那盘饺子一个没动,又轻声问“要吃饺子么?”鹄安身子一僵,仍是没答话。床上爸爸跟央央都睡了,蔺诀等了半响仍只看着鹄安的背影,视线又转了回去,盘子里,捏了一个下午的荷叶边儿都因冷掉再显得微微硬了。
“就让央央睡这儿好了,我们先走吧”鹄安“嗯”了一声,就往外走,刚好错开了蔺诀想拉他拉袖子的那只手。
蔺诀看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前方,看他拉开房门,蔺诀看着他的背影。心上从秦双那儿引带起来的热潮渐渐冷却下来。
这人这般反复性情,又是煎熬了谁。
她低头盯着盘里冷掉的饺子,突然觉得下午一个一个从桌上往蒸笼里拣的心情特别可笑,又想起揭开时,蒸气氤氲中鹄安晶晶亮的眼睛看着她的样子。
一时咬了下唇,端起盘子就往门口走。只听得那边鹄安的房门“嘎吱”一声已经关了。
她就这样端着盘子站在正厅中间,隐约有房间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桌椅柜具有着隐约不清的轮廓。
突然又想起买回来的香烛竟未供奉,是啊,环顾四周,还要供奉什么呢。她自小到大每年除夕跟着家人守夜,不料嫁人的第一年,竟是这般光景。
脑子里又晃过鹄安,一时又恼又恨,黑暗里,突然流下泪来。
本以为天长日久,总有熟悉的一天,可能他当真少话,见过他太多面,反而糊涂了,以前的种种想法总是有停被推翻。
日子就是睡醒醒睡就过了一天。她带着央央屋内屋外的忙忙完完,内心苦涩,尽力醒不再作一些可笑而不实际的梦。一时又恼恨。
蔺诀来的第一年,蔺诀独自回了娘家拜年,谈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二叔二妈几欲再问,终未张口。年这就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下来。
这天早晨,饭还蒸在锅里,蔺诀从内屋抱了一大堆脏衣服,基本上都是鹄安的央央的和她自己的,她放在盆子分好然后放了洗衣粉揉着,袖子绾至肘处晃荡着,头发也随着动作三两下散乱了,露出来的手腕和脸显得瘦小。
公鸡似是从五更就开始只到天光大亮,挺着鸡脯子抖擞着鸡冠不时传来啼叫声。她洗得非常认真,鹄安的领口处她搓了又搓再举起来仰着脸看。
然后,就看到鹄安正站在院子口看着她。不知道多久了。
视线被头发挡住了,她松开手里的衣服,手往额头上抹了一把。
鹄安的眼睑掩落下来,生生把头偏了开。
只听得蔺诀冷淡地说“把身上的这套换下来,一块洗了吧”鹄安说“好”就回房了。
蔺诀提着洗好衣服的桶去池糖下再清洗,央央屁颠颠拿了棒槌跟在后面。鹄安住的地方是一住山洼地,风雨声四季尤其分明,就连槌个衣服,那声音也似震动了土地山脉传到很远。
“央央,退后些,不要玩水”木制漂板上,因时间过长显得摇晃了,蔺诀靠外站着槌衣服,央央拿着棍子不知在探什么,身子不断前倾,很是危险。蔺诀念了两句又回头继续洗衣服。过一会,又扭头“央央,衣服都湿了,赶紧上去”央央不闹了,蔺诀继续洗衣服,还未拧干,又见身后的棍子探开了一圈水纹。她一恼,猛的一转身,只感到脚下的漂板一晃,就见央央前倾的身子往下一栽,蔺诀头脑一轰,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反射性跟着跳了下去。
好在央央本就靠岸边站着,加上蔺诀紧跟着就跳了下来,双手搂住她猛往上了两把,她自己就掰住石坎了,脚乱踢着就翻了上去。
三月初,蔺诀这才感到水从厚重的衣服口处透了进去,四肢百骸陡然冰得发麻,刚想往岸上使力,哪知,脚处似是踩到一处软泥,身体霎时一陷,就那么似仰似飘地往后移开了距离。她心道不好,嘴一张,一声“鹄安”呛进一口水就又离岸远了,力气在渐渐流失,沉沉浮浮间,她看见岸边央央张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她。
只感到视线开始晃动,离岸边越来越远,央央的眼睛又变成鹄安的眼睛,大雨中空洞无神的眼睛,想笑时头偏开眼睫晃动的眼睛,生病时乖乖地孩子似地眨动的眼睛。她感到胸闷得厉害,头要炸开的疼,再也没有力气露出水面,视网膜里黑黑红红的小星星在水底无声爆烈开来,团团捆绑了她,不能动弹,大脑里只剩下一双黑黑深深的眼睛。最后的意识里隐约另一个世界有孩子的声音尖声哭嚎。
她渐渐感到痛苦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开来,放任着往下。
蔺诀从小到大,都像个男孩子的长大,所有女孩子的一面全在每次闯了祸时才嗲声嗲气的体现出来了,有时犯了浑,怒骂泼哭倒地打滚这种事也能全套做得得心应手。偶尔也跟着二叔二妈的嗷嗷只叹,以后啊,谁娶了你谁倒霉,哪里能受得了你百般折腾。好在家人都还是心里宠着,也没太当回事,每每说到这儿,她总鼻孔朝天地说,哼,那我以后要嫁给什么都听我的那样的人。我让他往东,他绝不能往西;我要他说楚蔺诀很乖很可爱,他要说当然;我指着二哥说是女的,他就要跟着叫二姐。。。当然这番话也总换来家人一阵嗤笑怒骂。
似是一片抛却天地的洪荒世界,不断寻找着,生死不明。朦胧中似是急切寻找家人的温暖。可总像离魂的人儿茫然寻找一张沉默的脸,是谁呢?找谁呢?是心上最后牵挂的人么?脑子里满满的,拼命再想,还是空白。
突然听到有人哀哀叫着“蔺诀,蔺诀,醒来”
蔺诀,蔺诀,醒来醒来。
这声音似在耳旁,犹似遥远。
谁在叫她?
蔺诀,蔺诀,醒来。
一团横空而入的白光里,那人眼睛红通通的看着她。
。。。鹄安?她大叫一声。冰冷的池水突涌至眼耳口鼻,转眼吞噬了她。
。。。。。。
她相信家人的话,嫁给了这个人。
可是,他们都错了。二叔二妈,你们不是说,他以后会对她很好么。可是。。。可是不是这样的呀。
你瞧他脾气真坏。
昏昏沉沉地,麻木的身体隐隐又有了知觉,渐渐,只觉得整个身体燥热得厉害,头都快要炸开了。
我在丛木葳蕤的繁华里见你的样子
竞是我年少时心深处暗藏的梦
我心上思慕的女子
明媚的姿态
美好而昂然
最后一点月色也消失在厚重的云层里,窗外只听北风吹得树木呼呼作响,冷意顺着那咝咝风声似乎寒到了房内。
直到这一刻,鹄安全身仍如同冰窖。
从水中抱起蔺诀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的时间,他的手指怎么也停不下来。池水彻骨的冰凉,然而仍抵不住这双手在水中触碰她时颤栗。
他终抱她上岸,看着怀里的人全无血色,豪无声息。一时眼前一黑差点跟着栽下去。
被子突然动了动,看着蔺诀烧得通红的脸,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小心去握她的手。喃喃到“蔺蔺,不要怕,我在这里”
鹄安给蔺诀掖掖被子,然而却感到床上的人似有抗拒。他不由得微微俯身。只听蔺诀含含糊糊呓语着热。
鹄安一呆,怎么会?转身拧开灯。只见床上的人不安的动着,脸上滚红,嘴微微张着,已烧得脱皮。
鹄安竭力稳住努力回想刘医生交待的话,去外面拿了湿毛巾给她敷好。这样不断奔走,中途蔺诀醒了一次,烧得迷迷糊糊的喊着二妈,又乱动着说难受,鹄安听在耳里心如刀割。
“。。。二妈骗人。。。鹄安不好。。。他欺负我。。他不理我。。。”她喃喃说道,眼前紧紧闭着,说的不清不楚又像小孩子一样呜呜咽咽哭出来。
她似是被梦魇缠住了,不肯好好睡去,被子盖好又踢开。
鹄安的眼圈顿时红了。
“以后我不发脾气了,好么?你别动,被子踢开了病怎么好呢?”他轻轻哄着。
床上的人咽咽几声,手在鹄安手里,慢慢安静了。
到后半夜的时候,总算烧有了退的迹象。蔺诀的呼吸慢慢开始顺畅,人总算清明过来。
床上的人终又沉沉睡去。
蔺诀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昏昏沉沉地,房间里没有开灯,嘴动了动,一个音节也没发出。
脑子里浮光掠影,此时,她全身无力。她嫁给他后,下巴尖了许多。此时,她一脸病态。她嗓子哑得厉害。可能是身体的疼痛带来的软弱。
软软了叫了一声“鹄安”。
黑暗中,鹄安身体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眼中蓦然有了水气。
他定定看着她,起身,近乎粗暴地扑向她。
蔺诀心里想过很多,但是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念头,每时每刻都在推翻更新,此时,她在这个近乎窒息的拥抱里,突然触摸到了这个性情难测的少年的心。
鹄安搂着蔺诀,她穿着秋衣全身发热,他甚至都能感到脖子处呼吸的滚烫。蔺诀豪无挣扎的任他抱着。
蔺诀的脑子慢慢清明。在他怀里动了动“鹄安”
鹄安动也不动。
“鹄安”
鹄安仍是不肯松上半分。反而更紧了些。
他似乎大汗淋漓的走了许久总算慢了下来,他不像蔺诀,自始至终,他都清楚,蔺诀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他紧抱着失而复得的人,总算呼吸开始平稳。
蔺诀呼吸有些发闷,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推拒。鹄安总算了反应。他手臂稍稍一放松,蔺诀反而不动了,软软趴在他怀里。
她感受到这样的鹄安,之前的委屈突然全部冒了出来。
“你又生气了。”她软软说着。鼻音浓重。那人一颤,却未吭声。
“你总在生气。以前二叔二妈总说我脾气不好,谁把我娶回家,谁受罪呢,可是怎么我总觉得自己也难过了呢。”音腔因为无力而显得不像控诉,却瞬间引得鹄安闭了闭眼睛。
她抬起下巴看他。却被他突然按下头去。“是我不好,我娶你是我几辈子的福气,又哪会受罪?”他声线暗哑。不让她看他红了的眼睛。
“。。。她是父亲后来才娶的,然而即便是为了父亲,她也无法接受我们。。。。”蔺诀的脑袋在他胸口动动,他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我不要你跟她有半点牵连,你不能有任何差池”
“我要你好好的,你不要任性,我就不发脾气,好不好?”他低声哑哑地慢慢哄着。
“真的?”
“嗯。”
“。。。好”她这才顺从,声音几乎听不到了,昏昏欲睡。
他抱着她许久。蔺诀总算不再乱动。他给她拉好被子,视线对上她的。她眼一闭头躲开去。他看着她微微噘着的嘴总算神情微微松懈“。。。好好睡吧。”
房间里愈发暗了,蔺诀晕晕沉沉地,由着鹄安在耳边哝哝喃喃,心里莫名的不再气恼。她就这样软软地任他抱着。感觉鹄安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
之前一幕幕又倒带回来。山不来就水,水就去就山吧。她依然全身都难受,看着一旁和衣躺着的鹄安,闭着眼睛手却牢牢的握住被子下她的手,蔺诀烧得通红的脸却眯着眼睛笑了。收起以前乱七八糟的纠结吧!让所有的不如意都去见鬼!现在开始,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嫁了一个不讨厌的男人。我楚蔺诀是什么人啊。想要,那就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