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回首》多米诺米多

19、鸟声只在耳东西（下）

　　午后，穆旻昊不顾流月反对，和沈文蔚一起午睡。
　　“你不怕我把病过给你？”沈文蔚静静地看着他。
　　穆旻昊做大人状，“怕什么，我风寒刚好，体内有抗体，不会生病的。”
　　此时的沈文蔚因为发烧，眼睛水汪汪的，脸色红的宛若水蜜桃，非常可爱。穆旻昊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沈文蔚居然乖乖的任他摸，平常总是摸头不成反被摸。看来生病还是有好处的。
　　沈文蔚很乖很乖地问：“李侧妃去了，我想晚上亲自去李府迎她回来，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穆旻昊僵了一下，把手收回来，道：“好。”

　　容若随想偶记：
　　沈文蔚本性不是一个乖孩子，他想讨我开心时会装的很乖很乖。但是当他装乖的时候，提及的问题肯定是尴尬的。羊之所以是羊，并不是因为穿着羊皮。

　　晚上，沈文蔚带着大批人马去了李府。李平亲自在门口迎接永宁世子的驾临。
　　小小的孩子黑色的大氅内一袭黑衣，苍白的脸颊上泪光闪闪。
　　李平拜礼。
　　小小的孩子抱住他的腿，低低的叫了一声：“外公。”
　　李平震了一下，忍不住老泪纵横。
　　沈文蔚很乖很乖地说：“外公，对不起。我平素身体不好，也没有来看看母亲，总觉得她很快就回来，谁知她这么久都没来。母亲，她现在在哪里，我很想见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她说。”
　　李平很慈爱地说：“好孩子，我带你去。”
　　穆旻昊在后面看着那位悲哀的老人牵着沈文蔚的手，很慢很慢地向女儿房间走去。一路走去，李府的下人一个个表情沉重，低着头，气氛很压抑。
　　李盈盈的院落不大，里面一处小小的荷塘，一旁几棵柳树，一架葡萄树下还设了秋千。进了院落，李平松开了手，神思恍惚的走向秋千架，仿佛女儿还很小，粉粉嫩嫩的样子，坐在秋千上撒娇，不飞上天就不下来。
　　沈文蔚转身握住穆旻昊的手，拉着一同进了闺房，流月守在门口。
　　房中一位容色憔悴的少妇正坐在床前，小丫鬟立于一旁。看到两个小孩子进来，少妇愣了一下，行礼道：“拜见永宁世子。”小丫鬟紧随其后。
　　沈文蔚似乎走累了，弱弱道：“我想和母亲说两句话，你们先出去。”
　　慧娘带着小丫鬟出去了，门口流月对招财使了个眼色，招财赶紧过来问道：“二夫人，现在李老爷和李夫人悲痛欲绝，再为了李妃娘娘的丧事让他们操心，未免雪上加霜，不如您和我说说，看看咱们怎么办好。横竖我也是王府的副总管，勉强做的了主。”
　　慧娘擦了擦泪说：“您说的是，一切还靠您了。”
　　李平好像听到这边的谈话，走了过来，无力问道：“招财总管，能否告诉我王爷现在何处？”
　　招财看了一眼流月，咳嗽了一下，肃然道：“我们王爷正在一处闭关修炼，府中已经派人送信，但是王爷尚未出关，还不知道此事。等他出了关——”
　　李平眼神锐利地扫过去，招财突然忘记该说什么，只好讪讪地摸了摸头。
　　李平叹了口气，不语。

　　房中，沈文蔚吹灭了放在桌上的唯一一盏灯，四下黑暗，一片寂静。
　　穆旻昊不堪忍受这种寂静，问：“你到底想对她说什么？”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穆旻昊突然很烦躁。
　　“我以为你会知道。”
　　“我们别和猜谜似的，别你以为，我以为，沈文蔚，你觉得你很了解我，还是你觉得我很了解你？说实话，我们认识才几个月，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所以不要问我。”穆旻昊突然声音低下来，“有些话不要对我说，有些事我一点而也不想知道，不要相信我……”嗓子突然有些涩，穆旻昊一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黑暗之中唯有声音传递于彼此之间。
　　沈文蔚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之中隐含着冷意。
　　“容若，我真的很害怕。”
　　“我不明白。”为什么害怕？害怕什么？
　　沈文蔚搂住他，静静地哭泣，穆旻昊感受到他细密的睫毛划过脖子处的皮肤，泛起一丝丝的微痒，眼泪非常的热，就这么顺着流下去，一直一直流到心中，留在心中。
　　穆旻昊乱七八糟地想，他居然会哭，好像从没见他哭过，对了他才六岁，小孩子哭也正常。可是我从来都没怎么把他当六岁孩子看，唉，我明明内里是个大人，他这么小，却过着孤儿般的日子，生母早亡，父亲不像父亲，我应该对他好一点，以后让着他点，这里是古代，我不能太过现代，他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想来想去，思绪落在：他还是一个孩子，会害怕，会哭泣，我要对他好一点。
　　念及此处，穆旻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说：“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会照顾你，对你好的。所以别哭了。”
　　沈文蔚更加紧紧地搂住他，哭的越发厉害，有些喘不过气。
　　从回来后，穆旻昊虽然假装不知道沈文蔚做了什么，回避去想，想要像以前那样，想要两人和好如初，但心中终归还是不舒服。此时此刻，树立在心中的隔膜打破了。比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沈文蔚流泪太令人难受了，真心不愿他哭泣。

　　过了许久，两人出来了。出门那一刻，穆旻昊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对沈文蔚很好很好。
　　李平看到沈文蔚的苍白的脸哭的一片红肿，心中有些宽慰，虽然不是那人，但永宁王府终归有人还是为盈盈的逝去而伤心的，盈盈一直很想为王爷诞生子嗣，想必也很爱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也很爱她。
　　此时他也不想计较永宁王的无情无义，他只想好好关心关心这个孩子。
　　李平对招财说：“夜深了，世子身子不好，还是早点送他回去歇息罢，剩下的事情还请招财总管多多操劳。”
　　招财很是恭敬，“李大人，这些都是小人该做的。其实世子今日发高热，一直说要来，勉强休养了一个白天，晚上硬撑着过来了。自从李妃娘娘回李府后，世子一直惦记着，不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连小人都不忍。现在他们见过了，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您也劳累这么久了，歇着吧，我保证妥妥当当地请李妃娘娘回王府。”
　　李平携慧娘及一众下人将沈文蔚送至大门，将要上马车了，沈文蔚突然回身，扑过来抱住李平，说：“外公，我走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李平此时就像对亲外孙般道：“好孩子，快点把病养好，有空也来看看外公。”
　　沈文蔚微微一笑，道：“好”

　　看着沈文蔚一直以来对李平的态度，穆旻昊最初觉得他在做戏，但是离开的时候，他对自己说沈文蔚也是会愧疚的，对那个悲哀的老人尽一点点孝心应该是真心的。他不想问沈文蔚是否真心，也许内心深处不敢问。
　　紧闭双眼，因为你的眼睛会告诉你真实，而这真实未必是你所想见。
　　“容若，你在想什么？”
　　贴近他的脸，闭上眼睛，以额触额，他的额头比自己的温度高许多。
　　“你还在发烧，难受吗？”
　　“一点都不难受，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