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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桃花不折【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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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且不去说江上树是个何等样的人,如今的太元宗掌门便不是个软弱性子,更不说闹出事端的还是那望月山庄余孽,于情于理,都不能让步半分。
他收封诺为弟子,时至如今已有五年,对方资质品性都瞧在眼中,只觉十分满意,甚至还有百年后传位之意。至于封屠……既然都是过了的事情,提他做什么?
故而等江上树赶回宗门时,七派其余六派正在山下驻扎,山上晏七曜闭门不出,只当不知。
江上树事前并不知太元宗应对,贸然回来刚好被六派掌门逮了个正着。
除却太元宗与少林外,其余五派是点苍、天山、华山、嵩山、与唯一的女子门派浣花宫,此次唯有华山掌门未至,来的不过是恰好在左近的一个长老。
平日里天山掌门脾气最好,心肠也软,此次一见他却劈头盖脸地骂了下来:“你当初是如何与我们说的?小兄弟……什么小兄弟,分明是魔头余孽!”
旁边各派掌门亦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眼中都是“我们错信你”的意思。
江上树倒没什么大感觉,当年他虽救下封诺,但对方在庄中时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心性……纯善,若是真依着路子交给七派联盟,天知道是怎样结果。他二人如今虽没了可能,但见死不救的事情他还做不出。而人在太元宗内,无论封诺有没有鬼都能被他掌门师兄压住,怕个什么。
他干脆闭嘴不言,无论他人说什么,就是不给回答。各家掌门拿他无法,只能放他上山去。
晏七曜见他归来也惊奇:“师弟你怎生回来了,莫非没见着封诺吗?”
江上树赶路太急,累得喘气:“师……师兄,你说什么?”
晏七曜面上遗憾:“早在封诺事起时候,我就让他偷偷下山寻你去了。你竟没遇见他吗?”
江上树想他这一路赶来,除了那帮子掌门,半个熟人都没见着,哪来的封诺影子?
晏七曜也光棍,林袖一出言,他便知道诸派掌门必定放不过封诺,早早让对方下山寻江上树求庇护,自己稳坐山上,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当得是好打算。
江上树知无法,便问道:“如今人海茫茫,我回了山上,他却不知在哪处,我如何寻他?”
晏七曜手捊长须,沉吟片刻,道:“你前一次送信时,说你欲往雪山行,雪山那里正乱,我想龙蛇混杂也好,便让他去雪山了。”
这回江上树却纳闷了:“我便是如此一路回来的,莫非还真是巧了才没见着他?”
只是这些也只是想想罢了,他被心忧弟子的太元宗掌门又给赶下了山,正与诸派掌门对上。
他此番上山半点用处也无,点苍掌门怒斥道:“江上树!此次事关重大,并非你玩笑时候!”
江上树年少成名,看似性子不羁好说话,实则也有少年人血气:“当年是我带他上山,出了事自有我来处置,关卿何事!”
点苍掌门气得吹胡子瞪眼,浣花宫主是女子,性情温和,劝解说:“江大侠并非不知轻重的人,想必他自有打算。”
江上树也息了火气,道:“封诺即便出身望月山庄,到底年岁尚小,当年我连他老子都拿下了,还怕他个小的不成?”
他口才或许不是最好,但此言说出,偏偏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想起旧事,觉得此次也并非如何紧急。
江上树好不容易才寻了个独处机会,想起方才那帮子脸色铁青的掌门,终于略放下了担忧,正自抚着胸膛舒气,便听见有人在身后幽幽道:“江大侠方才真是豪气得很啊。”
这一声响起,江上树立时忆起当年离山景象,一下炸了头皮。
有些人没见着的时候万般担忧心心念念,等真见着的时候,才觉得还不如不见,他此时便是如此想的。
他原本因听闻封诺事发,心忧对方安危,一路紧赶慢赶,只怕迟了半步。可如今真见着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仍不知该如何应对对方。
故而江上树装作镇定地转过身,眼光自对方面上掠过。
这一瞧他心中又是一惊,只因对方面容与当年的封屠有七八分相似,至少一眼瞧去,见过封屠的人已会觉得有些面善了。
当年封诺身量虽高挑,到底比他矮了半个头,如今也没长高多少,但江上树也没长高,二人竟已是身高仿佛了。
对方着缃色道袍,五官温和,肤质润泽,尤显得俊秀雅致,此时挑眉朝江上树看来,又多了一分凌厉。
江上树瞧着对方眉目,心中道这一眼似嗔怒又似含情。这一念方起,他便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当年还好说是美色惑人,如今对方早已长成,何来那些心思?
他微有愣神,不想对方直接伸手扣了他手腕:“方才我似乎听见江大侠说什么老子都拿下了,还怕他个小的,是不是?”
即便封诺与封屠感情不合,但总是父子,江上树面对对方总有心虚:“不过是误会罢了。”
他甩了甩手,封诺却不肯松手,眼狠狠盯着他脸瞧:“师叔你真是好狠的心肠,一走五年!你竟当真恶我入骨?”
江上树想:自己莫非还要避走一回?
7、
他稍定心神,做出一副长辈态度:“你正值风华,当是做大事时候,又何必痴缠我,这对你我二人都非好事。”
封诺气急反笑:“原来在你心中,我于你不过痴缠二字,真是好的很呐!”
他口中说着好得很,手仍扣在江上树腕上,指甲在皮肉上掐出重痕。江上树暗暗皱眉,若是五年前便是对方全力也拿他无法,可这些年过去,二人再对上,他必得费上些功夫。
况且……他眼见对方言笑之间神色变换不定,鬓边散落了两缕长发,偶有癫狂之色,不由心惊肉跳:“你……”
封诺冷笑道:“你与我说痴缠?当年分明是你行事轻佻,心怀不轨,趁我年少,招惹于我。”
江上树叹气,未料到八年过去,这些是是非非又兜回了原处。
封诺忽地温柔一笑:“你若不愿应我,那也无事。我父亲虽对我不太好,但到底是血缘至亲,你既杀他就是我杀父仇人,我便杀你与他……”
他话未完,江上树已反应过来,急急往后退去,奈何自家腕子还在对方手中。封诺见他如此,神色骇人,扣在他腕上的手用了十成力道,指甲深深陷了进去,掐出血来。
封诺一见血,面上又见恍然,江上树瞧得清楚,忙将手抽了回来。
“我……”封诺视线落在他腕上,眨了眨眼,并未阻他动作,“我不是故意……”
江上树见他如此,心中稍松了口气,偏见对方乍然又敛了神色,笑意阴冷:“你既是我杀父仇人,我身为人子,自当为父报仇。”
他这三番几次阴晴不定,江上树似见着了当年封屠的疯癫之态,暗道果然是父子,这喜怒无常也是一脉相承。
封诺虽在说狠话,但目光飘忽,显然心神不在,江上树既要看着他情况,又要听着周边诸派掌门动静,劳心劳力。
便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喧哗,江上树心中咯噔一声,想是有事发生,提脚便要去看一看。
封诺自然不会放他离开,瞬时便回复了精神,在身后向他肩膀抓去。
他毕竟是贸然出手,力有不及,江上树武功在他之上,又时时注意着他动静,他方一出招,便已反应过来,侧身反抓住了对方一条臂膀,又顺势将他压下。
封诺涨红了脸,抬脸看他,羞愤难当:“江上树!”
此时有要紧事,江上树自然正了神色:“我是你师叔。”
封诺道:“不算!当年明明说定,不是你娶我便是我娶你!”
江上树面上一红,屈起二指在他额上敲了一下,呵斥道:“胡闹!”
他本身就是个爱胡闹的人,即便一脸正色说出这两字,看着也不太可靠。
封诺略放松了身子,瞧着便是听从了的意思,江上树见他听话,便将手松了,不想对方刚脱了束缚,便伸出两手环了江上树脖项,凑上去在对方唇上狠狠啃了一口。
江上树过了五年清心寡欲的日子,此番有人投怀送抱,一时未反应过来。
封诺见他出神,又在他唇上厮磨了一会儿,方才松手,笑道:“师叔可要陪着我胡闹?”
江上树遮掩着心中窘迫,一甩袖子,道:“你且藏好,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封诺在他身后眯了眼,手指摩挲着腰间木质剑柄,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走近后,江上树便见到了此次没来的华山掌门,只是对方此时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显是遭了一番恶战。
他形容狼狈,但精气神尚可:“那林袖好狠辣的手段,我华山满门皆被他屠尽,唯有我一人勉力逃出。此番他卷土重来,必定是做足了准备,大家万不可掉以轻心。”
天山掌门面有悲戚:“唉,未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浣花宫宫主虽也伤心,但心思灵活,问道:“那你可听见林袖之后有什么打算了?”
江上树怎说也是个江湖大侠,又参与了五年前屠魔,对这些事情十分上心,此时自然听得仔细。
华山掌门蹙眉:“我似听他说,华山之后便是少林……依诸位看,会否……”
江上树也是个多智的:“只怕他各个击破。”
嵩山掌门颇冷静:“便是他真对少林下手,我等也是远水救不得近火,倒不如各回各家,做好防卫。”
此刻并非意气用事时候,少林主持虽心急如焚,但也未多话。诸位掌门尽皆称是,转眼散了个干净,竟无人再问封诺之事半句。
太玄宗有晏七曜坐镇,他不过问江湖事,实力却强,门下弟子虽少,但各个武艺高强,外边又有阵法相助,并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若那林袖真对少林下手,知时他……江上树如此一想,便也急了。
封诺从藏身处走出:“你要往哪去?”
江上树皱眉:“少林。”
封诺想了想,道:“我与你一同去。”
江上树思忖,若是与他一道去,此番到底是救人还是送死都不知道。
封诺似猜透他心中顾虑,嗤笑道:“我还不至于在这些事上与你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