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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桃花不折【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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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江上树半信半疑,但也顾不得这些。
知时是他多年好友,如今知道他性命有危,直恨不得背生双翅,好跨山越水赶过去。
这一路封诺也果真没与他为难,只偶尔回头看见对方神色似笑非笑,,令他着实头大。
少林毕竟是有数的名门大派,即便突然遇上事,也不至于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因而江上树上山之后,顺利见着了知时。原来当日林袖虽的确遣人来攻,仍是试探成分更多,双方都没有大损失。
知时看见封诺,与江上树算账:“原来你竟瞒了我许多事。”
江上树立时冒了冷汗。这回来得太急,竟忘了当年他带封诺离开,将对方身份捂得严严实实,连知时也没告诉这事,的确白担了好友之名。
但木已成舟,他这些日子以来心力憔悴,只得赔笑道:“你是和尚,不好随意动怒。”
知时浓眉倒竖,险些又要金刚怒目,幸好江上树不是邪魔外道,免去一劫。
他们说话时候,封诺便站在远处静静看着。江上树整个人都在他视线中,如芒在背,故意只去看知时,连个余光也不敢往旁走。
这般叙完旧,望月山庄未除,他也不好留在少林,便告辞离开。
临行前,这清心寡欲的和尚出奇眼毒,不知瞧出了什么,拍了拍他肩,语重心长道:“……好自为之。”
江上树脸臊得慌,行至几里外,仍觉颊上发烫。
他偷眼去瞧旁边的封诺,见他神宁气和,道袍束冠,竟很有些仙风道骨,浑然看不出癫狂之态。
之前在少林时,除了见面时的问候,封诺没与知时说过一句话,冷淡异常。江上树不知他到底是本身冷淡,还是因为知时与他关系太近的缘故……虽然后者难免有自作多情之嫌。
但既然想了,他就难免想多了,忽发现自己与封诺真正相处的时日极短,认真论来,在封屠地牢里那几日应是最长的了。直至如今,已过去五年多,他对于封诺的了解仅浮于表面,竟连他平日里是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他又想起初见时候的白衣少女,惊觉自己已想不起那时心动的感觉,再想下去,只剩了封诺那张俊秀面孔。
可封诺又是否真正了解他?如此一想,江上树心中又酸又涩,那时封诺在山庄之中,心思如此单纯,若非他主动招惹,哪有后来事情?
说到底,仍是他的错。
江上树有感于此,忍不住低声与他道:“是我有负于你。”
封诺一直有注意他,自然不会错过对方自以为隐晦的窥探,此时见他突然说出这话,直觉其中必有所谋,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江上树哑然,原来自己的信誉一降再降,江湖中颇负盛名的江大侠在对方面前已成了不可信之人。
封诺见他不说话,更是坐定心中怀疑,却也不恼,只在心里独自盘算。
思及这无心无情之人,他肺腑间便气血上涌,恨不得生啖其肉。忽又有似水柔情,想将他困死身边。
他心中所想形诸于外,江上树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心悸,再不敢看一眼。
待经过一林子,他心生警兆,低声喝道:“小心!”
封诺对他声音极是敏感,立时反应过来,再看四下,果然设有埋伏。
便是这时,林中冲出许多人来,看衣饰乃是望月山庄中人,其中更有弓箭手,用的是围杀之势。
其中一箭极快,在江上树开口时候已朝他射来,恰被封诺瞧见,也不曾想别的,一把将江上树推开,自己臂上却擦出道血痕。
实际江上树既已开口,自然是早有提防,那一箭也在预料中,不想封诺太着紧他,横插一脚,使得他一剑未出。
这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见封诺受伤见血,脑中一昏,忙揽了对方,也不恋战,运起身法,杀出一条血路。
封诺虽伤,但也不致于无法动手,可他看江上树如此,显然是心中有他的,乐得在对方怀中不动。况且林袖对江上树功力估计有差,以为他在雪山那几年无有进境,遣来的人除了几架□□,并不难对付。
江上树跑出好些距离,才略缓了口气,去看怀中封诺。
许是因为失血缘故,封诺脸色有些白,眼却亮得似野狼,江上树又去看他伤口,见血色红中带了黑,忙问:“那箭上怕是淬了毒,你感觉怎样?能撑上一会儿吗?”
封诺却只双眼亮闪闪地看他,对他问话置若罔闻。
江上树无奈去摸他的手腕,想试试能否诊治,封诺这才惊醒,脸上乍起了红晕。
“怎么了?”江上树一面为他诊脉一面问。
封诺从他手里挣离,眼神迷蒙起来,自个儿去环他脖颈。
江上树额上青筋直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推倒在地。
封诺没受伤的那手甚是灵活,至少胜过去够他手腕的江上树。
江上树好不容易抓住他一只手,不想对方不顾另一只手还在淌血,又探了过来,腿也缠上他腰,手伸进衣内,嘴里不住嘟囔:“好热,我大概中了……媚药。”
他半眯着眼,水光盈盈,红霞满面,原本束得极齐整的发冠散了大半,半披在肩上,愈发衬得那张脸颜色极好。
色令智昏,江上树瞧在眼中,心砰砰直跳,忍不住回抱过去,与他唇舌纠缠。
眼见着二人气氛愈发火热,江上树忽闻见点血腥味,蓦然惊醒。
理智回笼些后,脑子也清明了,他才发觉不对。幸而封诺没发现他变化,手下正解他腰带。
江上树抽空抓他手腕,一摸之下登时黑了脸:“装什么装!这根本不是什么媚药!”
封诺动作微僵,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可惜脸上红晕未褪,配上冷若冰霜的神情,分外清丽。
初见时候,江上树就喜欢他这模样,即便知道时间地点都不对,还是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
封诺扫了他一眼,唇边泌出缕血丝,头一偏晕了过去。
9、
他一昏便是人事不知,反倒是江上树心急如焚,以内力压制他体内剧毒,又奔回了少林。
少林和尚多半懂医,知时更是其中翘楚,诊过脉后,道:“怕是当年封屠惯用的奇毒,自他死后,方子落在了林袖手中,如今各派也没能制出解药。”
似乎不算太糟,江上树暗道。这毒若是遇上其他人自然没活路,但封诺是封屠亲子,又在山庄那么多年,也许会知道解毒法子。
知时待他从来不小气,连着封诺也受了优待,被赠了瓶小还丹补足元气。
封诺脸上血色尽褪,白得跟张纸似的,整个人也像张白纸,单薄而了无生气。
江上树心中本有成算,但对方一直不曾醒转,那点底气散得愈来愈快,便在他有些发急时候,封诺虚软无力的手指终于动了动。
他忙凑上去瞧,见着对方睫毛颤了两下,睁开一双雾蒙蒙的眼。
封诺长发散在枕上,唇色泛紫,衬得面容带了点诡艳,江上树轻轻搭着他一只手,开口时候小心翼翼:“你知道这毒的方子吗?”
许是方才苏醒,封诺两眼放空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江上树那只手,又怔怔盯着看了许久,方开了尊口:“……嗯?”
江上树泄了气,只得小声将话又问了一遍。
封诺垂着眼,眸子被浓密的睫羽阻挡,看不见神色。
江上树习惯了他投注而来的目光,乍被忽视不免心中生涩,但想及对方如今身中奇毒,也无暇在意旁的了。
封诺抬起头,直勾勾看他,一字一顿道:“若不知道呢?”
江上树脑中一瞬空白,对方忽然反抓住他手:“就算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江上树心情难以言喻。
封诺话说得狠,神情却着实憔悴,使得威力大大减弱,江上树想着他中了毒,心情低落下说什么都情有可原,便揽着将他裹进被子里。他好久没哄过人了,按着早些年哄美人的口吻,柔声道:“别乱说。”
封诺显然很吃这套,眨了眨眼,似有所感触,手却仍抓着他不放。
江上树便俯下身,一下下摸他头顶,一面安抚:“少林还有大还丹,我去问问知时。”
不想封诺一下激动起来,咬牙切齿道:“不许去!”
这不是闹气的时候,江上树正要好言相劝,不料对方自个松了手,来扼他脖颈。
江上树脖子被他两只手卡住,忙伸手去掰。
封诺双眼通红,煞气腾腾活似恶鬼,力气出奇大,江上树不用上内力短时间内还有些吃力,便僵持在了那,好在也没有性命之忧。
又过了会儿,江上树感觉颈上力道减轻许多,果然封诺看了他一眼,松手跌回了床里。
他人虽消停了,却仍瞧着江上树,眼也不眨一下,精致人偶模样,阴气森森。
江上树被他瞧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摸了摸后颈。
但到底忧心对方情形,问他:“你能解这毒吗?”
封诺眸子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江上树本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不想他突然开口道:“……不能。”
江上树呼吸骤停:“果真?”
封诺嗤笑:“骗你做什么?”
江上树在床沿静静坐了片刻,道:“总有办法的。”
封诺这时神色松缓许多,语气却有些黯然:“解不了也没什么……你能陪在我身边吗?”
他眼神期待地看向江上树,咬了咬唇,又道:“我只想你在我身边。”
江上树险些忘了他先前的凶狠狂态。
他本着让病人舒心的想法,自然要往好的说,便道:“好好,我陪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封诺心满意足抓着他手,没过一会又睡着了。
江上树见他已无知觉,便轻轻抽出手,去寻知时。
这毒是当年封屠惯用的,已绝迹江湖许久,这次却在林袖手里重现,江上树当年与封屠打过交道,自然知道这毒厉害,自中毒到毒发,即便悉心调养,怕也不会撑过半月。
知时道:“若要解毒,怕还要找下毒人去。”
江上树不过远远见过林袖一次,印象不深,况且连封屠也对过了,更难生出惧意,便道:“那我找他要解药。”
知时忙阻他:“不可,此去太过危险。”
江上树却道:“倒也未必,当年封屠觊觎我身上的坐忘经,这林袖怕也心动,没那么容易要我性命。待我换了解药回来,总有法子脱身。”
知时知道他这人一旦下定决心,便再难更改,只得道:“万事小心。我与其他几位掌门商议后,想法子尽早攻入望月山庄,”又道,“你当真要为那封诺涉险?”
江上树洒然一笑:“你早说了,欠了情债是要还的,我这不就是还债去吗?”
封诺醒后没见着江上树,只有知时在。
他在江上树在时对知时极冷淡,私下里倒有礼,问:“他人呢?”
知时是个不打诳语的和尚,又直觉不该告诉对方好友下落,便闭口不言。
封诺冷哼一声:“他果然又扔下我跑了,我早知道这人不可信。”
知时见不得好友背黑锅,解释道:“并非如此。”
封诺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忽变了脸色:“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知时不答。
封诺实在聪明,从他表现里猜出个七七八八,立时下床披衣,道:“他去找林袖了是吗!”
知时忙拦他:“你毒未解,便算追去了又能怎样?”
封诺动作一僵,良久低声道:“……那毒是我自己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