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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是非人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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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在意的不是龙释扬站那边,而是他对你的看法。”
杨紫宸把头靠在窗边,霓虹灯光洒在她身上,显出一种诡异的层次感。按照一种颜色代表一种性格的说法,她身上至少包涵了五六种性格。
“或许吧。”她笑了一下,洗去脂粉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干净,尤其在被月光镀上一层淡淡金色以后,更显得朦胧而温和,现在的她,一点不能让我联想到生气骂人的样子。
“你喜欢他。”我说,“为什么不不试着改变一下,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杨紫宸笑得更张扬了,“为了一个人去改变,最后即使你们在一起了,他喜欢的是改变以后的你,而不是最初的样子。”
这话听着耳熟,简略一下,可以是“古人云:你变或者不变,爱情就在那里,不偏不远。”但是古人有很多自相矛盾的话,古人云:兔子不吃窝边草;可古人又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到底那句才是真的,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
她本来是把头放在窗户上吹风的,回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把头放了过去,“喜欢一个人或许是暂时的,但恨一个人,肯定是一辈子。”
“秦晓丹?”
“准确一点,是她和她母亲。是她们破坏了我的家,让我失去了爷爷,失去了爸爸,甚至成为圈子里面的笑话。在她们没有出现以前,我是被所有人捧着长大的,不管是爸爸还是大伯,甚至爷爷都把我当宝贝。可是她们出现了,我身边所有美好的东西一件件被她们夺走,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的家毁了,亲人的感情全变了,这就是她们带给我的。”
“真正属于你的东西是别人夺不走的,轻易被人抢走的,也不会属于你。”
“我得不到,她们也别想得到。”
这话更耳熟,每一部言情中失意的女主都会在发狠的时候用阴险的语调说着“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一般听到这句台词就可以猜测下面的情节会如何发展了。可现在我面对的不是背好台词知道戏路的演员而是真实的人,虽然杨紫宸长得的确能上电视当女主角,而且如果她愿意的话,走国际路线也不成问题。有机会一定要去网上搜一下“杨紫宸”三个字,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消息。
“可是你自己也说曾经对秦晓丹产生过歉意,而且离婚的事不能怪她们,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你爸爸真的很爱你妈咪的话,就是有十个秦晓丹或者秦如心,他们也还是会牵着手走完一辈子的。”
话说出来我就后悔了,他们爱不爱只有自己最清楚,作为听众,在阐述者面前说出这一番话,多少会让她产生抵触情绪。虽然我跟杨紫宸认识不到一天,但从跟她的交谈中已经能感觉到,她是个自我意识和荣誉感很强的人。我可以听她说谁谁不好,但绝不能指责她身边有什么人不好。他们好不好,她可以随意评论,但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
杨紫宸突然把灯关了,短暂的黑暗以后,我眼前出现可荧荧火光。她用打火机点燃了桌上的蜡烛,这些东西本来是我为了营造气氛摆着做装饰的,偶尔停电也会点几只照明,那时候整个古城都是黑暗的,而现在,外面灯火通明,相比之下面前的两盏杯烛就显得微弱。对比外面的辉煌,更给人一种凄凉之感。
“刚刚你有什么感觉?”杨紫宸继续点着蜡烛,一盏又一盏,很快整个房间都放满了蜡烛。
“停电了。”我开玩笑,“这么多火,烧起来了怎么办?”
“能烧成灰烬,那是最好的结果,怕就怕烧不起来,只是把房间弄乱。”她侧头吹灭一盏,又借着旁边的火点燃。“有的人就像蜡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我知道她绝不是在赞扬老师,“到最后,烧完了,燃尽了,别人只会再换一只新的取代它的位置。”
她的话让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气,“这种人很可悲。”我说,“因为没人会记得他。”
杨紫宸笑,“所以,很多历史人物宁愿遗臭万年也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至少能证明他存在过,他的生存是有价值的。”
她拿着烛台,吹灭一盏,又借助旁边的火焰点上。不管走到哪里,总能在墙上留下一个细长的黑影。
“开灯好吗?”我问,说实在的,我对她这种近乎幼稚的消遣行为有点反感,她把什么都当玩,但别人并不想陪她玩。
杨紫宸抬手把一个烛台从窗户扔了出去,下面是河道,不会引发火灾或者砸到路人,饶是如此,我还是在烛台落水那一刻抖了一下,她简直在发疯!
“你疯了。”
她按住我要开灯的手,“我早就疯了,从前是人家逼着我发疯,现在是我让人家发疯。”她说得笑起来,“那时候我才发现,让人发疯比自己被逼疯有趣多了,至少,主动权在我手里。”
她让谁发疯了?不外乎是杨仁涵,他虽然是她父亲,父女情分早被那两巴掌打断得干干净净。她能跟秦晓丹一桌吃饭,那是龙心丽的面子,老爷子若是在,也能让他们和和气气的坐下交谈,现在老爷子去了,又有秦如心夹在中间,他们之间除了相互伤害,找不到第二种还能维持联系的方法。
她跟龙释扬疏远了,反而跟龙心丽亲近起来。从前总觉得龙心丽对她有芥蒂,这次回来之前梅珊让龙心丽照顾她,龙心丽竟真的带着她到处玩。其实她的生活也仅局限于打牌和喝茶——这跟杨紫宸在香港见到的没两样——一个固定的圈子,一群固定的牌友,隔三差五的茶会,永远不变的吹捧与八卦气氛,唯一变动的是她们交谈的内容。龙心丽不是个八卦的人,周围人八卦的时候她总是静静听着,偶尔也插一两句话,但都是以和为贵的。她的性格和脾气让人放心把秘密告诉她,因此她便有了许多接触他人隐私的机会。杨紫宸跟着她的日子久了,听到看到的多了,才发现原来任何地方的贵妇生活都一样——说不完的是非,听不尽的谎话。
她陪龙心丽出席牌局茶会的次数多了,渐渐有人把她当做龙释扬的女朋友向龙心丽开玩笑,龙心丽笑着解释说不是,但无论怎么解释别人都不信,她跟龙释扬从前好得过分,现在她对他冷淡,也是她不理他了,至少别人眼中他们是匹配的,不然怎么龙心丽突然跟她寸步不离起来?她家里的事早就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她还有个姐姐,也知道杨仁涵在离婚的时候分了大部分家产,带着新的太太和女儿住到老宅去了。没人笑话他和秦如心,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够资格成为这些人笑话的对象;但她不一样,她跟这些太太打交道的机会比跟论文导师见面机会还多。在香港固然有人拿梅珊和杨广的关系嘲讽她,可那些人都是认钱的,有钱就有身份地位,他们在嘲讽她的同时也羡慕她靠上杨广这样一座靠山,同时还有了纪南风、季铭这样的干哥哥。这里的太太们虽然也看钱,但她们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一个人住蓝会所的原因,她们或许不知道杨广是谁,但一定知道秦如心、秦晓丹跟龙心丽的关系,每次跟她们打牌杨紫宸都觉得是上理论课,听完她们所谓的“家和万事兴”议论以后再听她们的安慰,有些话是她在香港不曾听过的,香港的太太们说的是财产如何分配,她们说的却是如何恢复父女关系。照她们的意思仿佛只要她跟杨仁涵恢复了父女关系,梅珊跟杨仁涵便也会有破镜重圆的机会,简直是笑话,梅珊若是还要杨仁涵,当初就不会离婚了。同样的日子不断重复,她便觉得自己也跟她们一样,但她们好歹有子女家庭操心,而她,除了钱一无所有。她充当着陪衬角色听她们抱怨着家里的琐事,中年人的世界是她不懂且不愿意明白的,她于她们,也只是附属品。然而涉及到钱银利益的时候,她们的生活经验不足于应付,她便成为了统筹这一切的重要人物。
太太团中董太太家里是开银行的,对股票交易比其他人敏感,这次她们看重香港一支基金股,每人拿出几万来凑份子买了;杨紫宸没想到龙心丽也参与其中,她跟这些太太完全不同,太太们私自买卖股票亏盈都是自己的私房,但是龙心丽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秦汉生死后她就是公司的决策人,就是秦汉生在她也没有存私房钱的必要——公司里面是有她的股份的,秦汉生死的时候又特意为她买了一份基金保障她将来的生活。
杨紫宸并不跟风炒股,她对股市几乎一窍不通。但太太们认准了梅珊在香港人脉广,她必定能从中得到一些消息,并且又有小道消息说她们买的股票就是纪南风发起的基金,杨紫宸拜了杨广做干爹,那就是他的干妹妹,自己人总不会吃亏的。
太太们说得头头是道,她硬着头皮把任务接下来,当她把事情告梅珊希望她能出面为自己推掉的时候,梅珊却隔空指挥她把事情接下来,“她们还真会看时机,carl的基金我也在里面投钱了,你别去找他要消息,有什么消息干爹比他先知道。”
杨紫宸听出来这个所谓的“基金”又是纪南风搞出来的花样,至于目的,总不会太好,否则他不用大费周章做这些事。
梅珊道:“她们求到你了,那就接下来,反正亏的不是自己的钱。”
杨紫宸道:“干妈也在里面投钱了。”
梅珊道:“她是闲得发慌了。”她略微顿了顿,“等你回来再说吧。”
杨紫宸没想到梅珊会极力促成自己炒股,当然梅珊有她自己的观点:女人可以不工作,但要会一个赚钱的办法。她不看好所谓的白领金领,地位再高都是给别人打工的,老板一句话就会失业。最好是自己做老板,可做生意免不了应酬,女人出门应酬又总被占便宜。很多人觉得女人只要嫁个有钱的男人就安全了,男人再有钱,在他死之前都不会是你的。有机会让她学炒股,那是最好的,而且是别人的钱,亏了也不心痛。太太们凑钱出资不过是希望从她身上得到回报,那她用她们的钱教杨紫宸炒股也就理所当然了。
杨广把梅珊的教学手段称作“凿壁借光”,生意人最擅长的就是用别人的钱给自己铺路。杨广说:“钱生钱才叫赚钱,靠着劳动力赚钱的方式,其实是对自身的一种贱卖。身价再高都是有标准的,金庸的无招胜有招,换一种说法,有市无价才是极品。”他的一番“钱财论”最后给杨紫宸留下的思考只是他难道是个忠实金庸迷?杨广很少跟女性谈生意经,他身边的女人大多是冲着钱来的,只要给她们钱就是了,没必要告诉她们赚钱的方法,就是说了,也不见得听得进去。他身边这些人,只有梅珊跟他谈得来,两人观念又一致,现在多了杨紫宸,虽然她也听不怎么懂,但有梅珊从中点播,虽然不是一点就透,偶尔他跟她谈到一些生意上的事还是能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