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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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扬州城的春雨总是大不起来，她倚在栏边看着绵延几日的细雨发呆。在过上些几天就是去观音庙祈福的日子，她不爱出门，不过姐妹们总爱去凑这份热闹，便也陪着。
她不知道她在这处已经耽了多久，她的年岁也渐长了，再过上两年就不再适合在这个行当里混迹，而是像旁人那样，悄悄的换个身份，换个营生。
她极擅易容，到时候也是要换个面容的。
岳映红如今已有了二十四五，这年纪在花街里可尴尬的很，做姑娘太老，做妈妈又不够味的岁数，好在她换了几个地方，如今也该是个头了。
她正发着呆，栏杆上不知何时落下一只鸽子，鸽子往她这边跳走了几步，脚上的小竹筒就轻轻敲着栏杆，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岳映红解开竹筒，里面只写了南城的一处地址，恰又临着她私下置的宅子，原是没人知道的，想是正好让她多多照弗。
岳映红换了衣服起了身，有了差事也好，总比在这处仍旧看雨发呆强。
这是，扬州城里的红姑娘第一次见着周审言。
临着陪都的扬州城里是少不了热闹的，自古来江南又多是富庶。
往日周审言来过几回，倒没有这次这么狼狈的。
休憩的地方，在城东一处小别院。
城东并不算萧瑟，但多是文人墨商聚集之处，因此也不见嘈杂，也是闹中取静，用来休息正是相宜。
别院一划为二，东侧一半是周审言静养的院落。西侧则不知所用，东西间竖着一面一丈多的高墙，也不知作何用处。
周审言伤势好了一些，在院中踱步才听着西侧院中一人窃笑，他精力不济也无瑕细辨别，只是那声音依稀倒是个少女。
一个敢和陌生男子比邻而居的少女，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因此这不是良善之辈的少女，在三日之后便自行造访。
明明东西两院的小门只隔了几尺的距离，她还是掖着自己的那条石榴裙从做了墙上君子。
墙上君子从墙上跃下的时候，没掖得那么好的裙脚挂上了墙砖，脚下一踉铺到一人胸前。她偏偏还兀自镇定，敛衣笑道：“你倒是醒了，我姓岳，可看了你有些日子了。”
周审言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接头那人就姓岳，只是没想到是个女子，当下点了点头，攥紧在腰间的拳头松了下来：“是有些时日了，外面怎么说？”
“风平浪静。”那岳姓女子眼间狡黠笑了笑，“匪徒早就抓到了不是么？”
周审言听她言下意思明了，舒了口气又低声问道：“张大人有什么吩咐？”
“没有啊！”那岳姓女子扬眉笑了起来，“你是希望再出些岔子不成？”
“唔。”周审言并不多言，只低眉望着这造访女子笑道，“姑娘的脚生得真不错，不过这石榴裙一会怕是不能再穿了。”
岳映红低头一看，也佯嗔笑道：“原来也是登徒子，竟然往人脚上瞧。”
周审言也不辩白，等着岳映红假意唾了一口才接住她扬在半空的手掌，“姑娘发怒手中还不忘衔兰的姿态，该是在烟花之地浸淫久了吧？只是为何要缘墙而入？”
“你这人真无趣！”岳映红也不笑了，支着手托腮打量周审言，“知道就知道好了，都说出来多没意思。”她放下裙摆在小院中转着圈指了指大门处笑道，“倘若走门，东西两院虽则相邻，然而其间并未开设小角门。我必从那处深院出了大门再从你这大门处走入，所行……”
岳映红行走之间已在浮土上画下示意，周审言便依她言续道：“所行虽说不多，也少不了七八百步。”
“哎呀，你又抢我的话！”岳映红言语里稍稍有些恼怒，然而面上却不见生气，”这便是了，从墙上越过不过十七八步，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解释虽说并无差池，岳映红说完顺势扬了扬细白的指尖，随即又往后退了一步，歪头问道：“香不香？”
“迷香，当然香。”周审言背手在身后笑道，“岳姑娘，你脸上涂的黄粉快掉了。”
岳映红下意识的收了手指搓了搓被自己加胖的面颊，指尖腻出的一点点淡黄的香粉，却见周审言一副促狭又故作正经的笑意，用力一跺脚：“你呀！真是无趣，难怪那人说不让我多同你说话！原来你说的都是正经的话，对女人来说这才是最伤人的。”
岳映红这话说得并不算太重，然而眉目间却不经意传来稍许萧瑟，她不再多说，只是嘱托周审言近日还是不要出门，又说四周地势如何，住的甚么样人品，最后只是约定了三日后再来。
岳映红言语越发正式，周审言就觉得越发不自在。
听罢，岳映红拢着手摇摇曳曳的从正门往外走。
周审言抬头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道：“岳姑娘，你又何必用瑕掩瑜？”
岳映红面色微红，心中却多少有些雀跃，毕竟没有哪个女子听着旁人赞美的言辞会生气，她也不会例外，她顿了顿身子笑道：“还不是为了防你们这些好色之徒？！”
周审言听她所言叹了口气：“姑娘就是以真面目示人，也没人能够讨得好去！单是指尖那香气……”
“算你识相！”岳映红心情大好，拍净了手中香粉，回头扬了扬一双白净的手，“喂！你要是真寂寞了，就到花街上来找我啊，齐凤楼，就说找红姑娘好了！”
周审言哑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
“你不敢？”岳映红歪着头笑道。
“敢。”周审言平视着她笑道，“不过，怕在那处我都认不出你。”
岳映红笑盈盈的走了，于半道拐进一处民宅，洗净脸上粉妆换了一套更加俗艳的衣服之后又走了出来。
那个叫周审言的人，是第一个看出她如何易容的人，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在不经意之间避开软骨迷香的人。
十余年下来，连岳映红自己也已经习惯在花街中的生活。
这里的女子，多是慵懒，媚俗，妖冶的。
岳映红的相貌并不上佳，风情却是旁人难以匹敌，只是性格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古怪，所以一直以来也不曾炙手可热。
这样不上不下不红不冷的身份在姐妹中却是极为吃香，姑娘们就是有了什么烦心事也愿意说给她听。
大概是因为多数人的心理是对于身居高处者妒之，身居低处者鄙之，而身居中者则中正平和，左右逢源，这是中国人所说的中庸之道，多数人明白，岳映红自然也深谙。她所担负的只是尽可能的搜集消息，单是一己之力自然寥寥，加上整个花街的姐妹们的口舌，可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
何况，花街上的女人可不止三个。
岳映红托腮想着，她认为周审言这人浅薄易懂，毕竟一个习武之人比那些肚子里有着千百转的弯弯肠子的官员们要好懂得多。
在她看来，上面给的任务也只是假以时日就能弄明白的事……
这次，岳姑娘却有些没底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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