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将倾》梅尚程荀

54、二十九回 马江海战

　　二十九回马江海战
　　法国数艘军舰驶进马尾军港，准备扩大战争。配合此举，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法国驻华代办谢满禄撤下法国国旗，离开北京。这时法国扩大战争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但清廷内部仍举棋不定。
　　张佩纶看到时局已变，仗非打不可。他亲到马尾船政局，与何如璋一起指挥抗法，并上疏朝廷，表达自己誓死决战护卫船厂。
　　孤拔受命在法国各舰船施放电光灯，照亮数百里的海面。张佩纶据此判断法国人怕清军劫船，已经惊慌不已，甚至告诉何如璋说，他能听到法国人晚上打呼噜的声音，说明法国人很疲倦了。
　　也算真让张佩纶猜对了，也许是出于其他的原因，孤拔派人前来谈判，张佩纶更加得意，直接告诉来人来了便下战书，如果是和谈，你们另找他人。此时张佩纶主战和轻敌之意溢于言表。也就是这样一想法，使得原来存在于张佩纶头脑中轻视法舰的思想，变成了集中华舰与法舰对峙的行动。张佩纶把一般适用于陆战的军队数量多少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的规律生搬硬套到海战上来，以为舰只多少即可决定海战的胜负。所以在闰五月下旬就调集了“扬武”、“福星”、“福胜”、“建胜”四舰到马尾，同法舰“衔尾相泊，备敌猝发，即与击撞并碎，为死战孤注计”。
　　张佩纶于六月初一正式移驻马尾船厂。他致电总理衙门，说法国军机既已深入我国内海，一旦战争，敌人舰船多，敌人获胜，我军舰船多，我军获胜。基于此理，张佩纶电请南洋、北洋及浙江、广东派舰船支援马尾。
　　朝廷纳奏，向南北洋大臣下达派船援闽的旨令。但南北洋大臣李鸿章、曾国荃比张佩纶更有军事头脑，认为海战以军舰强弱分胜负，而不以舰船多少分高下。当时中国舰船远较法舰弱小，以弱舰敌强舰，无异以卵击石，都拒绝派船援闽。
　　六月初六日，总理衙门奏报清政府：“法兵船现已深入福州，张佩纶等迭请南北洋浙粤酌派兵轮策援，以为牵缀之计。而南洋电覆，以兵轮不敷守口，实难分拨；北洋电覆，以现有兵轮较法人铁甲大船相去远甚，尾蹑无济，且津门要地，防守更不敢稍疏；浙省亦以船少尚难自顾电覆；均系实在情形。”
　　张佩纶只是通过与张之洞等的特殊关系，调回了原由福建调往广东的“飞云”和“济安”两舰，何如璋则调到出差在外的“振威”、“伏波”、“航琛”、“保民”等舰船以及一些旧式师船。六月十四日，张佩纶奏报清政府：法三船在口外，内船仅多于我两艘，而连日潮汐小信，敌船可出入者不过一二时，皆犯军家之忌，此又微臣所以欲战之故也。为此，张佩纶得到清政府的称赞：“览奏具见勇敢，布置亦合机宜。”。
　　六月十八日，张佩纶致信他人，“以马尾地势、法人军谋而论，战必先水。现在法船仅九艘，我船足与相当……但敌不骤增多船，水战未必能败。”
　　六月二十日，张佩纶电告张之洞，“论闽口现在敌情，先发可胜”。
　　其实，在当时的海战中有一个规律，即在一般的情况下，弱舰应该避免与强舰对敌，南北洋大臣可能多少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肯将他们手中的舰船派来送死。六月十五日，李鸿章电寄总理衙门称：“鸿等前在烟台，曾上法铁舰看操，其船坚炮巨，实非南北各船所能敌。今法两铁甲驻闽港口以堵外援，我船铁板厚仅五分，易被轰沉；即曰尾缀勿战，若开衅彼必在海面寻战，倘挫失，徒自损威，于事何济？”。
　　而张佩纶、何如璋不懂海战规律，千辛万苦将散在各处的弱舰调集，送到法方强舰的炮口下当靶子，无异是将羊肉送进虎口，成了送给法国侵华舰队的一份厚礼，怎能不闯大祸？当张佩纶拒绝清政府和李鸿章要他将舰船撤出，勿与法舰对峙时，有人讥讽他“好奇尚气，好胜沽名”。
　　至开战前，张佩纶、何如璋总共调集了“扬武”等１１艘舰船及１０余只旧式师船与法舰对峙，总吨位约１万吨，大小炮５０门。“所有这些船只都是木制的，未装铁甲，外表美观，但质地脆弱。船身借一些不透水的壁板，多少得以免于沉没”。在法舰看来，都不过是一些炮靶罢了。而法舰也有１１艘，总吨位约１５万吨，大小炮７２门，还装备了新式的机关炮，比华舰占有了绝对优势。
　　张佩纶在自己固有的思维下，想得也算尽量周全。他命军队在岸边埋上少量地雷，让法军以为陆地满是地雷，此乃疑兵之计，即便法国人海战获胜，也不敢登陆再进。
　　1884年8月20日，即光绪十年七月初二，法军接到上令，第二天下午向中国军队开战。法国人立刻下了战书。张佩纶认为自己还差一点准备就绪，他派人问法国人是否可以推迟一天开战，法人不依。
　　第二天，七月初三下午1时56分，法军首领孤拔下令炮击福建水师。事先驶进福州马尾军港的法国远东舰队主力13艘法舰突袭泊于港内的中国福建水师。福建水师仓促应战。仅1小时，清军死伤弁兵722人；“扬武”、“福星”、“振威”、“飞云”、“济安”、“福胜”、“建胜”、“伏波”、“艺新”、“永保”、“琛航”等11艘兵船和19艘商船被击沉；参将高腾云、五品军功陈英等战殁，张佩纶败走。法舰只有2艘及鱼雷船被击坏，死者5人，伤者15人。
　　接着，法舰又炮击马尾船厂，摧毁闽江两岸的清军炮台。
　　当晚，马尾沿江居民纷纷驾渔船或盐船携带火枪、土炮、漂雷及引火器材出击法舰。
　　第二天，七月初四日，法舰“伏尔他”号、“阿斯比克”号和“林克斯”号炮击马尾造船厂，历时5小时，船槽、厂房、仓库及在建舰船全被炸毁。
　　七月初五日，法国重型装甲巡洋舰“拉加利松尼埃”号炮轰闽安镇炮台、金牌炮台、长门炮台。
　　闽江口一役中国海军大败实在不能归咎于将士不用命，除了法国船坚炮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当时潮汐方向有利于法国军舰。中国舰艇在闽江较上游处锚泊，两舰队开战时正当下午二时的退潮，各清舰势必船艏朝向内陆而将舰尾暴露在下游诸法舰最利于发挥火力的角度；致遭到全歼的命运！
　　然而潮汐在一天之中对双方各有两次主客异位的机会，何以法方如此有把握战事会选在对自己最有利的时点上爆发呢？因为当时的朝廷内部分歧严重，主和派对于与法国的冲突始终未做终将一战的最后打算，而寄望于美国的调停，主战派虽然想打，但只想把战争限制于越南，根本没有打全面战争的打算，双方目标一致准备打一场有限战争，故命泊在马尾的舰队绝对不准先发攻击。张佩纶甚至说中国军队不行诡道，开战一定事先通知对方。
　　孤拔看准主动权已掌握在法方，大胆利用潮汐在对自己最有利的时点发动攻击,终于歼灭了福建舰队。
　　可难以置信的是，舰队的决战不是发生在海上，而是发生在军港中停泊各舰间的对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