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将倾》梅尚程荀

4、第四回 立嗣密诏

　　第四回立嗣密诏
　　恭王奕訢很早就起床了，正在园中习武健身。门房跑进来，“回禀王爷，太医院左院判李德立大人求见”。奕訢一听就是一愣，面现惊慌，“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若是平时，不管多么大的官员，想要到恭亲王府上拜会，没有三五次是进不来的。可是李德立却方便得很。一来他是太医院的院判，平时王爷福晋大病小灾也免不了劳动他。李德立为人谦和，只要是王爷府上的，不论高下，他一律尽心调治，人缘极好。二来奕訢自然之道李德立现在住在宫里，侍奉皇上的病情。今日天不亮，他就来府上求见，肯定出了大事。
　　奕訢进书房等着。不多时，李德立跟着家人穿宅过院，进了恭王的小书房。有人挑起帘子。李德立进来跪倒行礼，“李德立请王爷安”。恭王说道：“李德立，起来坐着讲话”。李德立忙回道：“在王爷面前，哪有卑职的座位？”。奕訢迫不及待，“德玄，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李德立站起身来，头上的汗又下来了，“王爷，这，万岁”。奕訢道：“好好讲话，什么颠三倒四的”。李德立低声说道：“王爷，这话怕不入您的耳”，然后他扫视四下。奕訢摆手。家人出去，将门带好。
　　奕訢问道：“皇上的病怎么样了？何时可以大安？”。李德立噗通一声跌跪在地，几乎哭出声来，“王爷，皇上的病”。李德立直摇头。奕訢道：“你既然来找我，就实话实说，否则完了，我也不能为你担保”。李德立好像猛醒一样，直起身子，“王爷，万岁爷得的乃是梅毒大疮”。奕訢脑子嗡的一下，右手扶着桌案，稳了稳心神，“能治吗？”。李德立痛苦地摇摇头。“哦”，奕訢闭上眼。书房里沉寂片刻。奕訢睁开眼，说道：“德玄，不能治，也要治。你给皇上开的什么方子？”。李德立马上答道：“臣之前开的是解毒的方子”。奕訢问道：“两宫皇太后怎么说？”。李德立答道：“昨日圣母皇太后曾说臣开的方子不对。太后说要臣照实开方，但不可妖言惑众。王爷”。奕訢点头，“这你还不明白吗？”。李德立问道：“王爷，脉案怎么写？”
　　奕訢说道：“天花，不过就按着圣母皇太后的意思，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切不可耽误病情。若是有什么事，我自然会为你担待”。
　　李德立又跪倒，蹦蹦磕响头。李德立退出王府，赶回宫里。
　　李德立写好脉案，开好药方，呈递到皇上的寝宫。此时同治皇帝正在龙床上痛苦呻吟。慈禧太后坐在床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强忍着不往下掉。慈禧接过药方，看罢，放下，吩咐太监，“还不快去熬药？”。太监下去，慈禧太后摆摆手，让寝宫里头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去。李莲英使眼色，招呼大家退下。
　　慈禧太后站起身来，凑近同治皇帝，“皇上，你的病你自己心里有数吧”。同治眼睛挣得大大的，看着慈禧太后，“母后”，同治皇帝伸出一只手。慈禧赶忙双手相握，“儿子，你自己折腾了自己的小命呀”。慈禧一把抱住同治，泪流满面，不过她依然控制着声音，不让外人听到。慈禧太后松开同治皇帝，又坐回位子，问道：“皇上，虽说你总和我别扭着，可你到底是我的亲生子。能让你如愿的，尽量按着你的意思。你说说吧”。同治皇帝喘了几口粗气，翻翻眼皮，定定神，“太后，我死之后，要在”。同治几乎是一个一个地往出蹦字儿。慈禧太后看着他，“要在什么？”。同治接着说道：“在溥字辈中立一长君”。听到此，慈禧一下子眼睛睁大了，声音也响亮了一些，“皇帝，你病糊涂了吧”。同治摇摇头，“国赖长君，自古明训，朕要立下”。慈禧太后站起身，凑近同治，“皇帝，你再想想吧，切不可因小失大”。同治帝摇摇头。慈禧太后接着说道：“能够撑得起这片天地的人到底是谁，你可想好了。不要孩子气”。同治皇帝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慈禧太后将身子直起来，面色凝重地出了养心殿东暖阁。
　　李莲英在外面伺候着。他一见慈禧太后如此情状，小心问道：“太后，皇上他老人家”。慈禧说道：“让人好好盯紧了。千万不能让皇帝做傻事”。慈禧太后一行回转长春宫。
　　嘉顺皇后老早就在养心殿外，只因知道慈禧太后在里边，她不敢进去，就远远躲着。看着慈禧已经走得看不见了，嘉顺皇后慌慌张张进了养心殿东暖阁，进门之后，扑向同治帝的御榻，“皇上，臣妾来看你了”。同治皇帝听到是皇后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虽然无力，还是轻轻抓住了皇后的手，“皇后”。夫妻二人热泪滚下。皇后抽泣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没有照顾皇上”。同治摇摇头，“朕从来不怪别人，都是我自己作死”。皇后赶忙捂住同治帝的嘴巴，“不许说这种话”。皇后把同治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瞧，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同治为之一振，问道：“多久了？”。皇后说道：“三个月”。同治一听，刚刚亮起的眼神又黯淡下去，“朕等不了那么久了”。皇后一听，又哭了。同治帝说道：“我怕是熬不过尺寸光阴了。我要立嗣，将来你和孩子也好有个依靠”。皇后哭得更凶了，“皇上，我们的孩子若是男孩儿，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您怎么能立旁的人呢？”。同治帝说道：“若是女孩儿呢？”。嘉顺皇后说道：“那就等孩子降生再做道理”。同治帝苦笑，“朕等不了了。现在再不立嗣，怕你和孩子都有危险”。这时皇后宫里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在外面催促，宫门快要下钥了。皇后起身，给皇上请安，告辞。嘉顺皇后一步一回头，走出东暖阁，匆匆回到自己的体顺堂。
　　皇后走后，太监伺候同治帝载淳吃药。同治说道：“扶朕到御书案前”。太监赶忙小心搀扶同治。同治用尽残存的力气，坐在书案前立下密诏，才长舒一口气，又被搀扶上病榻。同治嘱咐心腹太监小全子，“明日一早，你就到养心殿外面去等着，看见李红藻就把他叫进来，不许声张。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小全子就来到离着军机处不远的地方等着。他看到李鸿藻出现，赶忙跑过去，单腿打千儿，“奴才请李大人安”。李鸿藻吓了一跳，认出是皇上身边的小全子，“有事吗？”。小全子压低声音说，“皇上请您过去”。李鸿藻马上跟着小全子去了养心殿东暖阁皇帝寝宫。
　　李鸿藻进来跪倒叩头，“臣李鸿藻恭请圣安”。同治无力地说了声，“李师傅来了，坐吧”。小太监搬过小凳子，放在病榻旁。李鸿藻走过来望望床上的同治帝。皇上的脸因浮肿而变形了。眼睛说不上来是睁着还是闭着。嘴唇肿起老高，露出牙龈都发黑了，嘴里散发出臭味。李鸿藻一见此情景，眼泪掉下来。同治帝倒是反过来劝他，“李师傅，你不要难过。朕还有大事相托”。李鸿藻赶忙跪倒，“臣奉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