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将倾》梅尚程荀

3、第三回 梅毒大疮

　　第三回梅毒大疮
　　成公公陪着李德立出来，李德立问成公公，“成公公，不知万岁爷今日进膳如何？起居可有规律？”。成公公赶忙回复，“李大人，您也瞧见了。万岁爷的精神好多了。今早起早膳还吃得特别多。圣母皇太后今一早就来过了。她老人家，哎”，成公公说着揪着袖口搌搌眼泪，“她老人家嘱咐奴才们小心伺候着”。李德立点点头，坐在外间的凳子上，拿起笔来，写脉案。“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太医院左院判李德立请皇帝脉。脉息浮数而细，发热头眩，胸满烦闷，身酸腿软，皮肤发出疹形未透”。李德立写好直起身子，舒一口气，又接着写药方，开出了“益阴清解饮”。
　　李德立拿着方子，又跟随成公公进到寝宫，将脉案和药方呈给同治皇帝。同治帝接过脉案，勉强看看，放下，又拿起药方，看了片刻，突然转怒，将药方丢出来，“朕得的病不是天花，你为什么要开治天花的方子？”。李德立噗通一声跪倒，“万岁，万岁爷得的病确实是天花，臣不敢妄言”。同治想要起身，但是明显没有力气发怒。他跌在床上，说道：“李德立，朕有话问你”。李德立叩头，“臣在”。同治问道：“朕的病能医好吗？”。李德立眉头皱起，马上答道：“只要万岁按方吃药，悉心调养，不日便可大安”。同治露出一丝苦笑，“你下去吧”。
　　李德立叩头，“臣告退”。他站起来，弓着身子倒退出去。出了寝宫，李德立抹一把头上的汗，刚要往外走，一个小太监过来低声道：“李大人，圣母皇太后请您去一趟长春宫”。“啊”，李德立点点头，跟着小太监去了。
　　李德立来到长春宫的正殿，门帘子高高挑起。圣母皇太后坐在御座之上。李莲英站在太后的身后。李德立手捧着朝珠进来，跪倒，将红顶花翎的帽子摘下，放在地上，“臣李德立请圣母皇太后圣安”。慈禧微微点头，神色严肃问道：“李德立，皇帝的病你瞧得怎么样了？”。李德立回话，“启禀圣母皇太后，万岁爷所患的乃是天花之疫。臣已开下药方，”。慈禧打断，“天花不是十八天就可以出完吗？今儿个皇帝的水痘出完了吗？”。慈禧的语气越来越阴沉。李德立跪着额头又渗出汗珠，“启禀圣母皇太后，臣方才见万岁的精神气色已经大好，不日便可大安”。慈禧太后说道：“你开的方子我已经看过了。好像有些不对症”。
　　李德回道：“太后，臣是照实开方，不敢有半点马虎”。慈禧太后将方子往下一扔，“照实就好，要是耽误了皇帝的病情，我决饶不了你们。不过谁要是敢妖言惑众，我也放不过。下去吧”。李德立磕头谢恩，退出长春宫。
　　李德立走后，李莲英扶着慈禧太后进了里间儿，侍烟侍茶的宫女刚要上前，李莲英摆手让他们下去。李莲英也悄悄退出。慈禧太后一个人跌坐在炕上，手扶着炕几，眼泪在眼睛里来来回回地打转。她越想越恨，眼泪掉下来，手捂着嘴，不敢放声大哭。突然她回身扑到在炕上，以手捶被，乱撕乱咬，压抑心中的痛苦毫无阻拦地宣泄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慈禧太后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侍寝的宫女正面冲着外面坐着。慈禧刚刚起身，侍寝的宫女蓉儿马上起身。慈禧轻轻问了声，“什么时辰了？”。蓉儿答道：“太后，快到寅时了”。“哦”，慈禧坐起身子，“起来吧”。蓉儿赶忙过来请跪安，“太后吉祥”，然后麻利地把遮着灯的纱布罩打开。门口值夜的两个宫女连同外面等着的今日当值的宫女齐齐整整在门外给太后请跪安。蓉儿将帘子挑起一半，宫女们进来有条不紊，各司其职。司衾的侍女先进来，要叠好被褥。可是她一看，今天的炕上，好像没有人睡过似的，被褥根本就没动。她随手把被褥再整整边退了出去。
　　后面的侍女跟着往里面送漱口水，洗脸水。慈禧太后的双手包在毛巾里，放在乘着热水的木框银盆内。泡了一阵子，有侍女过来换水。手泡好后，侍女再换新水，把毛巾沾湿，趁着热气腾腾敷在慈禧太后的脸上。这样反复两三次，洗漱完毕了。慈禧太后来到梳妆台前，蓉儿过来给慈禧太后的两鬓轻轻拢上一拢，再给慈禧太后的两颊敷上一点粉和胭脂。蓉儿再将门帘子全部打起。刘德胜头顶着□□套的包袱，跪在门外。刘德胜请下包袱，交给宫女，磕头说道：“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里面宫女传出话来，“进来吧，刘德胜”。
　　刘德胜过来边打开包袱，边照例等着慈禧太后问话。可是今日大不相同。慈禧太后脸色沉着，一句话也没有。刘德生准备好的笑话，只能先留在心里，不说了。
　　慈禧太后的心里好像被油烹一般。她强作镇定，思虑着同治皇帝的病情。
　　而此时同治皇帝在养心殿的寝宫内，正经受难耐的痛苦。成公公急急忙忙找来太医院左院判李德立。李德立一看，同治皇帝身背后的肾腧穴两旁发出两个大痈，散发着恶臭。李德立心里埋怨皇上不该隐瞒病情。他来到外间，忙问成公公，“皇上身上的大疮生了多少日子？”。成公公答道：“有好些日子了。万岁爷后背还有红斑，但是不疼不痒的，过几天自己就平了。”。“啊”，李德立吓得手一哆嗦，“成公公，你怎么不早说呀”。成公公答道：“李大人，皇上不说，奴才们哪敢多嘴呀。皇上这病？”。李德立瞪了成公公一眼。御药房的太监过来催着李德立开方子。李德立的额头鬓角渗出汗珠。他心里明白，皇上这病恐怕不是天花，可是他哪敢照实开方呢？这样的事传扬出去，皇家的脸面何在？况且圣母皇太后深谙医道。昨日自己还信誓旦旦保证皇帝得的就是天花，可一夜之间就开出别的药方来，圣母皇太后非要治罪不可。
　　情急之下，李德立想到要给自己的性命先寻求一个保障。他想到的是同治皇帝的六叔，恭亲王奕訢。此事寻求恭王的帮助，于私于公都说得过去。李德立向御药房的太监说道：“公公，我得要请一个半时辰的假”。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李大人，那怎么行呢？您得给万岁爷开了方子再走不迟”。李德立看着桌案上的一本书，说道：“我请假不为别的，是需要查找两本医书，放好给万岁开药方。还劳公公通融一二”。公公皱眉，说道：“您少哪两本书啊？我们派人到太医院给您取来就是了”。李德立说道：“公公，这书还不在太医院，在我的家中”。公公一撇嘴，问道：“那李大人多长时间能回来？”。李德立说道：“一个时辰，最多一个半时辰”。公公点点头，“李大人可要快去快回”。李德立道谢，急急忙忙走出御药房，风风火火出了紫禁城，一路往恭王府去。
　　到了恭王府门外，李德立下了马车。此时天还没有大亮。李德立叩打门环，门房上不甚耐烦，开门一看是太医院左院判李大人，赶忙请安。李德立从靴筒里拿出缎子面的小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票，给了门房，“你快去给我通禀一声，我有要事见恭王”。门房推了一下李德立递过来的银票，“李大人，您来可不用递门包。上次我的病还是您给瞧好的”。李德立又使劲往前一赛，“快去通禀”。门房接过，“好嘞”，将银票揣在衣服里，一溜烟向里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