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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破晓重生 栖云倾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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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龙椅之上,燕宇荣望着前线发来的讣文,无可奈何地阖上眼,眉头紧锁,台阶之下,大臣敛声屏气,等待着这个最高统治者的回应。
许久,燕宇荣将讣文搁置文案,群臣有些骚动,大家内心的答案,无人敢公诸于众,燕宇荣想必不甘处于下风,不愿做出决断。
群臣之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小官镇静不乱,执笏而立,在众臣畏首畏尾之时,早已挺立而出。
“吏部侍郎林奕严,有本启奏。”空气顿时凝结,无人做声,燕宇荣血红的眼神直视这个牛犊小子。吏部尚书见状,吓得伏地谢罪,不时拉一下林奕严的衣角,嘴中念道:“快跪下,谢罪!”
林奕严处之泰然,施施然跪下,照说不误:“吏部侍郎林奕严,有本启奏。”燕宇荣打趣地望着这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吏部尚书就快被逼疯了,大把大把地擦着汗,瑟瑟发抖。
“你若说的不对,或是有些许不敬,孤就让你立即与阎王作伴。”燕宇荣的威严丝毫吓不倒林奕严,林奕严虽是跪着,可是神情自若,端正地扶笏,缓缓禀告:“小臣启奏国主,暂缓前线战事,厚葬加封阵亡将士。”
大殿之上,安静的出奇,吏部尚书面无血色,呆呆地望着地面,仿佛命悬一线,临近昏厥。燕宇荣的怒气使得众人不敢呼吸,隐约间,似能听见关节攥紧的声音,燕宇荣突然将讣文用力拍在文案之上,连茶杯都翻到,每一滴水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臣子已经蜷跪在地面,不敢出声,林奕严端跪于地,面无惧色,他似乎算准了国主不会降罪于他。
“孤权当白养了这么多闲官,只有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敢说实话,前线,周墩琦、莫恬相继阵亡,我桐辰的良才真是越来越少啊!”燕宇荣拍案而立,望着个个俯首贴地的老朽之臣,直指怒斥。
吏部尚书本以为燕宇荣要大发作,见事情有所转机,恢复了神智,吓得直擦冷汗。
燕宇荣走下台阶,亲自扶起林奕严,林奕严受宠若惊,俯首拜尔,燕宇荣欣慰一笑:“现在的胆子又去哪了?”林奕严抬首之际,燕宇荣信任和赞许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众卿平身,孤决意,暂停攻城,发急件给荆秋,即刻升任荆秋为上将军,执掌帅印,贾明峯、皇甫仲亭升任一级,其余官员由荆秋挑选,能者居之,另追封莫恬为冠军上将军,赐黄金千两,周墩琦追封骠骑大将军,赐黄金千两。”燕宇荣望向白色帛纸,讣文上二人的名字,让他不寒而栗。
“发急件,告知荆将军,活捉清微,不得有误。”燕宇荣闭上眼,不愿面对两员大将的损翼,随手团起讣文,紧紧攥住。清微真有此能,杀得了他们,必须留住她,才能有希望替自己统一天下。
帝王最是无情,也最是无奈,野心可以让亲情瞬间成了一座奔溃的塔,回望之时,找不到最原始的那些砖,搭建不起。莫恬与周墩琦,只是膨胀的野心的牺牲品,清微的利用价值就在天下一统,异己除尽之时结束,棋子,不过可用可弃。
遥远的步水关内,清微高烧不退,剑伤及其深,换做常人,怎么能活下去,支撑她的,不过是高高在上,对她可弃可用的哥哥,命不是自己的,曾在一瞬间,这条命便永远只属于哥哥一个人。纵使莫恬伤得再深,清微,永远不可以死去,哥哥的国家,不可以因为自己的没用而倒塌。
“小微怎么样?”清玄见重伤累累的清微,情感压制极致,这么多次了,莫恬,只是因为这个男人,清玄的妇人之仁,让她的愧疚多上无数次的阴霾,清微的伤,母后的死,哪一件不是自己的缘由,这次,她只想听见,清微无恙。
军医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了满身的血污,极缓极沉:“回长公主,公主的伤只离心口半寸,本该无碍,不过先前一役,元气大伤,现在,都只是靠着一口气吊着,过不过得了今夜,就看公主的造化了。”
清玄别过脸去,眼眶之中,早已盛不下眼泪,缓缓滑下,酸苦,只有这个内疚的人尝到。就在几月之前,清微还是如此明艳活泼,战争,到底将她折磨到多苦痛的地步。
“小微,醒醒,王兄等着我们回去呢,回去,咱们就回紫山。”清玄抚摸着妹妹惨白的额头,滚烫,紧锁的眉头渐渐抚平,她听见了姐姐说的话,眼泪淌下,滴落清玄手上。
小微,懂事又可爱的小微一定会醒来,帐外,周昶独自端着汤药,走入帐中,汤药已经热过多回,一滴药也喂不进,大家只能干干着急。
“半月,小微公主给大家安稳的时候,不止半月了,先杀了周墩琦,现在莫恬也没了,大家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她总是这样守信,小微公主说过,她不会死,我周昶对此深信不疑。”周昶放下汤药。
之前的清微,总是对敌方的攻击信心满溢,她说让周墩琦有去无回,不消一会儿,首级在握,她说定会尽量拖延时间,他们的军队才有希望赶到步水永清。这次,她说过不会死,她就一定不会先走一步。
“长公主,国主是否还让小微公主继续打下去?”周昶心中等待着答案,小微应该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些必须是她的哥哥承担的,而不是她。
“即使王兄没有诏令,本宫还是会将小微带回去。”清玄轻轻的为清微换上降温的帕子,将药搁置在暖炉上。
周昶见夜已深,躬身请清玄出帐歇息,留下一个小将看护,帐外,还有值夜的驻军,清玄几日折腾下来,体力也不支,回帐休息去了。
烛光摇曳,清微靠着一口气艰难地挣扎在生死边缘,只有王兄才可以让我死,我的命是王兄给的,倔强的丫头就是不肯向生命妥协,帐内,小将除去甲胄,撕下脸上的伪装,脸色是那样焦急。
他端起仍有余温的汤药,扶起气若游丝的清微,一勺一勺,想要灌下,黑黄的药汁顺着唇边流下。“小微,不喝药怎么会好呢?不要和我耍脾气了。”他还想继续喂下去,可是清微毫无意识,他端起碗,喝一大口苦药,将自己的唇印上清微的双唇。
药汁一点一点进入清微的咽喉,望着大半碗的药,他笑了:“快好了,苦了点,一定要喝完。”拭去清微嘴角残余的汤药,他又喝一口,接着口口相喂,直到最后一滴药汁进入清微的体内。
“照顾好自己,明日再来喂你喝药,你的命是自己的,不是你王兄的。”穿上甲胄,他套上面具,回眸,似是熟睡的清微还在微弱地呼吸。从前,这丫头不是在寝殿内和自己打过,被自己的轻佻羞红过脸吗?是谁,把她折磨成一个行将就木的半死之人。
“清越欠你的,他一辈子也还不清。”冰鬼走出帐子,坐在帐外,守护着孤独的清微,陪伴他的,有清微,有漫天的繁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