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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

  •   尹玦闻言倒退一步,堪堪躲过小蛇的攻击,“什么黑水玄蛇?”

      “来不及解释许多,总之就是种见血封喉的毒蛇,被养在这湖里了。”洛浮生伸手探进衣襟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有的没的全被搜了个干干净净,顿时急得直抓头发。“怎么办怎么办?城南的魏半仙说我能活到七十呢,我、我不该命绝于此啊!”

      尹玦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环顾四周,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如果此处真是死牢,绝不会有鲁班锁那样的机关和高度刚好超过轻功极限的逃生通道,并且还好巧不巧地将鲁班锁的位置画在自己牢房的地上。

      这两样东西的存在不但不像是要致人于死地,反而更像是在考验他们的智慧和武功。又恰巧赶上混战起火,连内功深厚的高手都没辙的水浸牛筋,竟也被烤干成了废物。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反而更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个阴谋。

      既然如此,那背后的主使,绝对不会打算让他们葬身此处,定会留下足够的破绽,助他们渡过难关。问题就是,这处破绽究竟藏在哪里。

      正在这时,洛浮生忽然拍手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早没想到!”他抬手一指他们近旁那艘烧得正旺的大船,“那艘船与我们的相隔不过数丈,可蛇似乎都聚集到我们这边来了。它们好像在怕呢。”

      “它们在怕什么呢?”尹玦眼中精光一闪,“怕火!”

      黑水玄蛇再厉害也是蛇,蛇类的本性想是难以违背的,自然也会怕火。

      船上火舌四射火光冲天,黑水玄蛇此刻也与那火焰保持着距离,不过一旦火势稳定,难保它们不会再凑上去,更何况——更何况这些船就快沉了。

      一旦船沉,船上的火无论烧得多旺均将遇水熄灭。他们想游到岸边就得以火克蛇,可湖中之水又是火的克星,这世上,又哪有不怕水的火呢?

      不怕水的火...洛浮生一跃而出,“真是天助我也!”不怕水的火,他们船上不就有一个么——炎火流砂。

      尹玦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一边随着洛浮生向那出口飞奔,一边脱下身上熏黑的外袍撕作数条制成绳索。借炎火流砂的冲力爬上出口这招恐怕用不得了,只有这绳索还可一试。

      不过他们好像都忽略了一点,炎火流砂温度极高,究竟该用什么来装盛,绝对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洛浮生哪里等得,他边跑边向尹玦喊道:“你先在上面接应,等下就用我抛上来的石条铺成一条路直通水中,我一喊就立刻远离那条路,明白了吗?”

      “那你呢?”尹玦不由自主地有些急了,“你一个人怎么上得来?”

      “不用你管!”洛浮生丢下句话,便一头扎进竖井般的口子中。

      尹玦此刻刚好奔到出口的竖井处,只觉滚滚热浪从该处涌出,夹杂着焦灼的气息迎面扑来,烫得他半边脸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痛。只是站在出口就已经这般灼人,那里面的洛浮生岂不是、岂不是凶多吉少?

      尹玦紧紧握住手中的绳索,心中五味陈杂。

      正在此时,一捆石条从竖井口中抛了上来,捆扎石板的布条正是洛浮生的衣襟——他没事!尹玦心中暗松,这才迅速解开石条,在甲板上铺成一条小路。

      在如此紧要关头,洛浮生竟能立刻想到装有鲁班锁的墙上的石条不畏炎火流砂,尹玦对这个同伴的佩服又添了几分。

      刚放下最后一块石条,尹玦就听到洛浮生的喊声。他立刻就地一个翻滚远离石路,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暗红的炎火流砂狂奔直下,顺着先前铺好的路径倾泻进湖水之中。水中原本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对猎物翘首以待的黑水玄蛇一见迎来的竟是这炎火流砂,惊得四散而逃,跑得慢的竟瞬间化为脓水。

      待一切略为平息,尹玦才站起身来。他几步奔至竖井口附近四处张望,可哪里有洛浮生的影子?

      “怎么...没出来?”尹玦怔怔地盯着出口处,那里已被炎火流砂灼烧得乌黑一片,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气味,仿佛昭示着那人烈焰焚身、尸骨全无。他似乎忘记自己正身处险境,同样面临着被烤干烧焦的命运,几乎连移开视线也不能够,“...死了?”

      “死...咳咳...死个屁啊?”忽闻一个干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尹玦抬头,只见洛浮生顶着焦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正立在船尾,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那张嘴别总这么不吉利啊,呸呸呸!还傻愣着等死啊,你不走我可先走了。”话音未落便“扑通”一声跃入水中。

      尹玦无奈摇了摇头,随后也跳进水里。除了入水瞬间能见到有些蛇浮在水面上,游到后来就没遇到几条蛇了,就算偶然碰到一条,也是毫不留恋疾奔而去,并没有对二人造成什么伤害。

      有惊无险地逃离地下湖,二人在离岸不远处寻得一条直通外界的密道。密道四周皆是由那地牢中所见的石条砌成,用来照明的则是两侧石墙上插着的火把。这些火把均由黑曜石制成的乌鸦衔着,乌鸦双目嵌有红色石头,足下似还缠着什么。尹、洛二人不禁背后生寒,只猜测掳走他们的大约是个神秘组织,倒也没有细看。

      最令人生疑的是,从地牢船到湖边再到这直通外界的甬道,偌大一个地下工事之中似乎只有他们二人,其余则是只闻人声不见人影,实在诡异非常。

      洛浮生怪事见多了,心知眼下只能暗中留意周边环境,等到自己地盘上再作打算。而尹玦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地下甬道直通向长安郊外一座民居的灶台下,二人确认周围安全后就在民居门前告别。

      不多时,民宅门口的树丛突然动了一动,一张大花脸从树叶间钻出,居然是洛浮生又转了回来。

      他脚尖轻点翻墙而入,径直进了人家后院洗净花脸整好头发,最后居然还从马厩里偷了匹马,这才大摇大摆骑着骏马地打道回府。

      过了半晌,民宅后院的马厩中微微一动,一个褐衣少年从马匹中挤了出来。这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蓬头垢面的落魄样配上料子上乘的衣服,多少有些滑稽。他一出来便大呼“晦气”,边跺脚边不住地拍打衣衫上的污物,力气大得连衣服上的绣线都快拍松了。

      “被发现了吧?”一个低沉声音传来,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少年一惊,抬头便见一人负手立于庭中,那人笑容促狭,目光毫不掩饰地盯住少年头上的茅草,弄得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二哥你别看了,”见那人脸上笑意更深,少年急得直跺脚,“我今天都快把一辈子的脸给丢光了。”

      被换做“二哥”的男子大笑起来,连忙上前揽过少年的肩安慰道:“小琨儿的龟息之法已是极妙的了,若是没碰上洛浮生,岂不是要独步天下、称霸江湖?看哥哥帮你结过了他。”

      少年急道:“二哥可不许乱来!如今仙音集会将至,我们可要一百二十分的小心,万不可弄出了什么岔子。”

      “那是自然。”男子忽然敛去面上的笑意,正色问道,“琨儿在下面看清楚了吗,确实是他?”

      少年严肃地点点头,“除了他和死了的那个,这世上绝无第三人能使出这般曼妙的春风九式了,连一向自恃极高的阿依娜也不行呢。”他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望向虚空,竟是痴了。“春风九式啊...”

      洛浮生的府上连着两日都寻他不见,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亏得老胡镇在那里才没出乱子。

      据老胡回忆,那日他在醉蓬莱闻得一阵香风便不醒人事,待清醒后才发现洛浮生和尹玦已经不见,二人的侍从和三楼的小二、客人全被迷倒,事情的经过竟无人知晓。最奇怪的是一二楼的小二和客人,都没看见有什么可疑之人带走了洛浮生和尹玦。

      还有就是许长缨许公子说有要事求见,在这书房中逗留了一阵,就先行离去了。

      洛浮生半倚在书桌前的圈椅中眯着眼睛,听罢老胡的汇报,他让老胡去找几个风媒查查线索,之后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老胡道一句东家好好休息,便随其他服侍的人一同退了出去。书房内再一次安静下来,只余窗外风吟阵阵,鸟鸣声声。

      洛浮生阖上的眼睛悄悄张了开,他起身环顾四周,这摸摸那瞧瞧,好像周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玩意儿。最后,他踱步至琴案前,在那潇湘玉琴上随手一拨——“铮”的一声,洛浮生随即出手按住琴弦,另一只手却已探到琴下,竟从音孔之中摸出了个香囊来。

      这香囊气味清幽,似女子佩戴之物,紫色的缎面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寒鸦戏水的图样,绣工甚为精细。许娘子还真成了娘子了?居然喜欢起这些女人的配件来。洛浮生重新窝进圈椅里,捏起那香囊对着日光细细查看。

      紫色的缎面似是当下盛行的暗纹绸缎,香囊内也是常见的安神醒脑的香料,金银丝线皆属上乘,绣工像是苏绣,皆是寻常之物。只是这香囊上的图样,这寒鸦戏水图好生古怪...洛浮生抓起香囊凑近查看,这才发现那寒鸦戏水图中的寒鸦并不是普通野鸭,而是只黑羽赤目的乌鸦,腿上还缠着一条蛇。

      “明白了...”洛浮生将香囊丢在书案上,仰头叹了口气。

      明日正是他与尹玦约定的三日之期,伤脑筋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真是令人不得安生。

      “锵锵”的叩门声让洛浮生缓过神来,他迅速将桌上的香囊捞进衣袖,“什么事?”

      “东家,”门外传来老胡的声音,“事情都办妥了。”

      “哦。”老胡平常办完事,一般是不会特地来知会一声的,想必今日又有新鲜花样了。“外头可有关于我姿容绝丽的传闻?”

      “这个...”老胡咳嗽了两声,“您的鸟窝头莫非是新风尚?”

      “你管我。”洛浮生白眼一翻,“可是尹公子那边——”

      “原来只有我一个不知道啊?”老胡有些不高兴了,“就您那点赌术还是我教的,怎么,翅膀硬了,想抛下我老胡自己上,那也不能拿咱全部家当下注啊。”

      洛浮生不解,“你在说什么呀?”

      “东家您可别装了。”老胡颇有些得意,“您现在随便走进一间茶馆酒肆商埠,都有人在议论您和尹公子明日天香赌坊的赌局呢。我就想啊,如此惊天动地的大赌注,也就您能下得出来了。”

      “是么?”洛浮生一脸玩味地敲着桌子,“那你猜猜,我到底下了多大的注?”

      “这还用猜吗,您压的是整条朱雀大街上洛家的买卖,尹公子压的是咱洛家买卖三倍市价的钱外加一柄乌金宝扇,这恐怕半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老胡继续口若悬河,完全忽略了他家东家的臭脸。

      半个长安城知道的人里,从来就没有小爷我啊!跟尹玦的新仇旧恨顿时涌上洛浮生心头。单凭自己那点赌术,怎么可能和尹玦在赌桌上定输赢?定是尹玦那家伙早就散布好的消息,单等他被舆论逼去自投罗网,尹玦便可坐收渔利,想得倒美!当初他自己也感觉和尹玦化敌为友的戏码确实腻歪,但可从未料到他们这么快就又成了对头。孽缘,实在是孽缘啊。

      “他们都说这是孽缘呢,”身着大红吉服的洛浮生轻轻执起榻上人微凉的手纳入自己掌心,他俯身注视着那人,眼中是说不出的温柔眷恋。“你...可后悔?”

      坐在榻上的女子眉心微皱,紧闭许久的双唇正欲开启,却被洛浮生抢道:“不要回答!我不想听!”

      他攥紧女子的手急道:“不管你因为什么允了我的情,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是我的,你还是我的...”

      “可你知道,我终究不属于任何人,”半晌,女子淡漠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落寞的笑意,“这身体,甚至都不属于我自己。”

      “绮梦...”洛浮生知道自己又想起了那个人。十年了,自己忆起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究竟是记忆模糊了,还是到了该放下的时候?

      *

      天香赌坊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江南邀月山庄旗下的产业,开到长安后据说还得到楚王暗中支持,不可不谓实力雄厚。赌坊中均有江湖人士、赌术高明者轮番坐镇,骨牌、骰子、麻将牌皆是五把换新,竭力将出千的可能性降至最低,时至今日已是长安城中以公正公平著称的大赌坊。

      天香赌坊内饰精致华丽,色调以大红色为主,辅以枣红、桃红、淡粉、淡紫,处处皆洋溢着喜气。赌场之中并无窗户透亮,照明全靠百十盏火红大灯笼,将室内照的恍如白昼。

      场内地毯松软座椅舒适,另有天香阁、花满楼的美娇娘前来相陪。渴了有美酒佳酿,饿了有奇珍佳肴,困了累了还有那百余间上等客房可供休息。总之,天香赌坊和这长安城内的任何一间赌坊一样,都努力让客人忘却时间的概念,将所有心力耗费在赌桌上,不被剥一层皮是走不出来了。

      洛浮生不开赌坊,自己也不参赌,总觉着这种论谁均剥一层皮的生意经,他实在学不来。

      老胡倒是吃喝嫖赌样样皆通,当年跟着老东家的时候,也没少天南地北地玩。为了防止小东家小小年纪便深陷其中,他还特地教了洛浮生些千术开眼,以免上当受骗。不过那些小小千术根本就是皮毛,连他老胡自己的赌术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怎么敢和尹家少爷下大注开赌?

      老胡思来想去,总觉有些后怕——荣极与倾覆乃一夕之间,东家怎会下此豪赌,定是被奸人算计了。

      洛浮生心中也是一点底都没有。尹玦指名同他一人较量,时间紧迫,连找个替身的空余也无。近几日又赶上仙音集会将至,长安城里人山人海,现在看来,全是等着看他洛浮生的笑话的。

      长安首富一夜之间沿街乞讨,他们一定是这么想的,他洛浮生又岂能轻易让这些人如愿?

      刚行至外场,就有赌坊的伙计恭顺地迎出来拱手道:“洛公子,尹公子已经在内厅等候多时了。”

      洛浮生嘲讽一笑,大步迎向于内厅等候的尹玦,待到近前他突然惊道:“怎么会是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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