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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家子精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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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舒瑶抱着那个中年女人一顿猛蹭,撒娇卖萌不要钱地往外冒,舒俶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儿,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那个女人一个眼神,舒俶就有点心虚畏惧地瑟缩到了同样犯怵的詹军背后。
那个中年女人就是詹军的母亲,舒成军的干姐姐,舒俶的姑姑,舒瑶的姑爸爸——舒成兰。
舒俶很怕舒成兰,到底是为什么,舒俶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从小就从奶奶口中知道有个很能干的姑姑,而且这个姑姑行事泼辣果断,比男人还像男人。又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姑时,这位姑姑眼中的犀利的审视,让舒俶觉得自己被剖析,被剐得一干二净地让人用视线剖析了。还有可能就是舒俶觉得这个姑姑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仿佛自己的那些秘密全部被舒成兰知晓一般……这般种种,反正归结一句话,这个姑姑,舒俶很怕她。
舒俶怕舒成兰,詹军知道,别说是舒俶,就是他们兄弟二人也十分害怕这位彪悍的老妈。
于是,在舒俶下意识躲到自己身后的时候,詹军拿出了兄长的风范,不着痕迹地把舒俶遮了起来,哪怕自己老妈扫过来一个不悦的眼神儿,他也只能干瘪瘪地用傻笑敷衍。
好在舒成兰并没有过多地关注舒俶,只是简单地问了几句开学的情况,比如:问舒俶学前分班抽考的成绩如何、考试之后被分到了哪个班、现在所在班级的班主任是哪个、班上的新同学有没有因为他是转校生欺负他……之类。
问了一通,意犹未足的舒成兰再次被舒瑶缠上了胳膊,旁边还有硬派汉子詹明时不耐烦的嘀咕,这才冲着詹明时哼了一声,仰着风韵尤存的脸,一边一个,身后还跟着两个地带着四个丫头率先走了。
看着舒成兰带着四个丫头打头,詹明时这才摸了摸鼻子,硬汉恁是被他弄出了一股让旁人别扭的感觉,来到了詹军和舒俶身边,挤眉弄眼道:“儿子,如何,老爸还是宝刀未老,拿得住你老妈吧?”
詹军和舒俶同时嘴角一抽,詹军嘿嘿哈哈尴尬地敷衍“不错不错”,舒俶却丝毫不给面子,直接扭开头,佯装“我不认识他”。
詹明时被舒俶的模样伤了自尊,一脸委屈:“俶俶……”好嘛,舒俶算是知道詹军为什么这么肉麻了,原来是随了詹明时:“姑父其实很心疼你的,俶俶是不是也要心疼一下姑父呢?”
舒俶脑袋一垂,索性躲到了詹军另一边,预防詹明时用那一副破灭的形象再次靠近,再次做出什么煞风景的举动,舒俶还刻意与这对父子保持了两米的安全距离。
说到姑姑这一家子,舒俶觉得脑子有点抽抽。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一家子绝对不是极品,就是奇葩。
怎么说起呢?
啊,舒俶整理了一下脑子,对姑姑一家的“内情”,恐怕要从二十一年前说起吧?!唔,或许更久一些。
詹明时是本省西南地区的农村人,詹明时老家那一片一直都是国家重点扶贫地区。
在那里,除了连绵不见头的山,还是连绵不见头的山,当地人自嘲地引了一句话形容——望山跑死马,可见其地理环境恶劣之一二。
因此那边没有江南水乡、巴蜀天府常见肥沃的稻田,所谓的农耕地是环绕山头的山地,而且土地贫瘠,荒山成片——别看着这样开垦出来的地很多,可是经不住种不活庄稼,就算要细心搭理庄稼,一桶农家肥得背个几里山地,太不实际了。所以那边地里的农作物也多以耐旱耐操,贱生贱养的玉米土豆为主。
玉米土豆是那一片百姓的主食,一年到头桌上宣少见荤菜,却绝对缺不了玉米土豆,平日里的大锅菜里的水煮土豆片,水煮土豆块什么的也只是油星几点,盐巴几颗,别说作料调味了,能多放几滴油盐,那就顶得上过年过节的大菜了。
詹明时就出生在这样贫瘠的农村,他兄妹三个,詹明时排行老二。
不过詹明时确确实实是个命苦的人,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也就罢了,似乎老天爷还觉得不够凄惨,还要让詹明时兄妹三个幼年父母早逝,最大七岁的詹明时大哥带着五岁的詹明时和三岁的詹明时妹妹险些饿死。
后来还是同一个村子的善心的同族叔伯们心生不忍,哪怕哪家哪户都过得凄苦,还是一家一点挤出一些口粮,勉强能让詹明时三兄妹度过了虽不至于饿死,却也总是吃不饱的童年……算是把命保住了,熬活了。
渐渐地,詹明时从一个饿得皮包骨,脑袋大得身体快要承受不住的小屁孩长成了一个虽瘦,却也有一把好力气的高个儿大小伙子。
这个时候,穷小子詹明时也开始思念春天,嗯,或许该说是春□□他靠拢了。
詹明时的春天就是舒成兰。
舒成兰家和詹明时家同在一个县,不过两家的环境却是天渊之别。
舒家所在的小山村坐落在三岔河河畔,它背面环山,门前趟河,风景秀丽不说,土地还肥沃,虽比不上国内其他地区,却也是同一个县里数一数二的富庶地区。
舒成兰姐妹七个,家里没有兄弟,但是舒老爹却不是很在意:没儿子,我女儿多啊,大不了老汉我招个上门女婿当儿子续香火,国法可没说这样不行不是?
舒老爹是这么打算,但是却没有这么做,舒成兰在家排行老六,上头五个姐姐也嫁得不错,两个姐姐嫁去了和她们村相对差不多的隔邻村,一个姐姐嫁到了县城,一个姐姐嫁去了邻县,嫁得最好的二姐夫家是省城的,虽然都是农家妇,却也算是“高嫁”了不是?
舒成兰是姐妹七个中心气儿最高,最有主见,亦是最会打扮自己的一个,这不,一到了怀春的年纪,自然也悄悄琢磨自己未来的丈夫是什么样儿,到底什么样儿的适合她。
然而缘分就是一个王八蛋,一场集市下来,舒成兰看上了穷山旮旯出来的詹明时。
要舒成兰嫁给一个没了爹妈,地里种不出几粒粮食的詹明时,第一个反对的就是舒老爹:要跟他过日子,行,你让他给老汉做上门女婿,以后孩子都跟老汉姓舒,当舒家孙子,否则免谈!
眼看舒成兰是铁了心要嫁给詹明时,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旮旯,舒老爹不淡定了,坐不住了,扛着旱烟袋子就去了詹明时所在的村子,当着詹明时叔伯长辈们的面儿,就直接让詹明时死了那颗心,他是绝对不会把女儿嫁过来的。
舒老爹本着所有疼爱女儿的老丈人的态度,着实让本就硬派为骨气而活的詹明时觉得伤了面子,伤了男人的自尊。
恰时部队来到这一片招兵,詹明时把妹妹嘱托给大哥照顾后,当夜就捡了一套补补补补丁(别怀疑是打错字,还真的就是补了又补,补了又补,补丁上面补着补丁的那种衣服)和两双妹妹打的草鞋,噔噔噔就追去了县城招兵的首长跟前:“我力气大,我要当兵。”
后来不知道里面还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招兵办的是把詹明时给招走了。
孰料到,松了一口气的舒老爹还没把心放实在心底,第二天天一亮,舒老爹还没起床,早早起来喂猪的舒家阿娘连跑带爬地进来告诉他——舒成兰离家出走了。
舒老爹闻言,当下一拍膝盖,痛喝一声:“糟糕,六丫头去追那个穷小子了。”
两年后,舒成兰回家了。
大包小包的舒成兰一从县里的车站下车,认得的四邻八舍都围着她一起回家,嗯,去看热闹。
当然,他们看的不是舒成兰到底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而是来看舒成兰怀里的奶娃。
毕竟两年前舒成兰跟着詹明时后脚就离家出走的事是大事,宣宣扬扬,周围十里八村的没有几个不知道。
现如今舒成兰回来了,还带了个奶娃……舒成兰到底追上了詹明时没有?还是舒成兰跟着别的男人结婚生了孩子?
那时没什么娱乐消遣的乡民们,他们好奇啊!
舒成兰回家与两年前她离家出走一样,闹得乡里一片沸腾。
听说当时舒成兰一进村,把手里的礼物都让闻讯赶出来的最小妹妹拿在手里,自己却抱着小小的奶娃三步一叩首,从村口磕头磕到了舒家院子,然后直挺挺地跪在舒家堂屋的门口。
最终舒家阿娘受不住女儿这么折腾自己,率先出来拉舒成兰起来,然而舒成兰还是抱着怀里的孩子跪在原地,一边抹眼泪求老爹原谅,一边讲述自己这两年来的经历。
舒成兰确实是跟着詹明时跑的,不过詹明时不知道。
等到詹明时已经进部队分了连队宿舍,开始训练了半年,首长才告诉他有人找。
詹明时想了半天想不起能有什么人来找他——若是老家那边的人,詹明时觉得不可能,毕竟家里那边穷,而且识字的人少。识字少,胆子自然也不会大到哪里,出门不识字,那可是会走丢的啊!再说了,从老家过来部队这边,又是汽车火车的,那些费用可不低,穷得吃不起饭,穿不起衣的老家,能有几个人来看望自己啊?
于是詹明时觉得是有人开他玩笑,死活不去门口接待室,还当场咆哮什么“我就是大老粗,你们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直到首长抬手照着他脑袋狠狠敲了几下,解气了,才死拖活拽地拉着詹明时一起去了接待室,看到了一身狼狈得跟要饭婆似的舒成兰。
舒成兰见到詹明时第一眼,张口就是一串泼辣宣言:“明时哥,小兰说过,就是爬也会爬来找你,你跑不掉了,小兰来了!你休想赶人走,这辈子小兰就赖定你了!!”
詹明时昂扬七尺男儿,看着舒成兰磨破的布鞋,划烂的衣裤,原本油光水亮的一头黑发如今也变成了鸡窝,再听舒成兰那一席话,这位硬汉子的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抱着身上已经有味道的舒成兰,当着首长战友的面哇哇哭了起来。
詹明时和舒成兰的婚礼是在部队举行的,帮他们证婚的就是那位狠狠敲了他脑袋的首长。
次年,就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他们第一个孩子,也就是詹军出生。
这下好了,婚结了,孩子也生了,詹明时跑不掉了,舒成兰开始琢磨带孩子回家认门子,求爹妈原谅,给公婆上坟了。
和詹明时一商量,不对,是舒成兰直接把决定告诉詹明时,还没等詹明时做出反应,舒成兰就跟来的时候一样,抱着詹军,拿了詹明时的粮票和工资就上了部队进城的车,在城里搭上回Q省的火车,轰轰烈烈,明目张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