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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问君能有几多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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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刘备帅军至巫山、秭归,使者诱导武陵蛮夷,假与印传,许之封赏。于是诸县及五溪民众皆反为蜀。
权以陆逊为大都督,统率朱然、潘璋、韩当、徐盛、孙桓等共五万人,共同抵御蜀军。
虑儿如今在学习《孝经》,我光听到这些儒家经典书籍的名字就头痛,权却坚持让他诵读,还会不时地考察他。
早上,刚吃了饭,权便拿起厚重的竹简,一脸严肃,“你认为这本书中什么话最重要?”
虑儿思索片刻,答道:“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君子之事上,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行此,足以事父兄,为臣子矣。”
权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我听着其中的意思,大概正是以孝治天下的本意。
权对虑儿的定位是现在尊敬父亲,将来侍奉哥哥,而自己的角色就是臣子,没有非分之想,也没有糊涂观念。
虑儿今年尚不满七岁,在他的心里早就知道了大哥孙登将来要继承侯位,自己只是一个臣子而矣。
天啊,这古代的孩子到底是有多早熟。不过想想也好,做一位逍遥自在的臣子,也就不会有权的这些烦恼了。
十一月,曹丕策命权,使臣邢贞自恃是上国使者,傲慢无礼,居然站在马车上宣读曹丕的旨意:“盖圣王之法,以德设爵,以功制禄;劳大者禄厚,德盛者礼丰……”
张昭一脸愤恨,厉声责骂:“礼无不敬,法无不肃,而你竟然妄自尊大,难道是认为江南没有方寸之刃?”
刑贞听言慌忙滚下马车,继续念:“今封君为吴王,使使持节太常高平侯贞,授君玺绶策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以大将军使持节督交州,领荆州牧事。……今又加君九锡,其敬听后命……”
顾雍谏:“主公宜自称上将军九州伯之位,不当受魏帝封爵。”
“当日沛公受项羽之封,只因为时机尚未成熟,孤现在又何故推却?”权高风亮节地欣然接受。
“拜孙登为东中郎将,封万户侯……钦哉!敬敷训典,以服朕命,以勖相我国家,永终尔显烈。”刑贞宣读完毕,与权并车入城。
权自己受了封爵,却以孙登年幼辞去爵位不受,上书辞封,重遣西曹掾沈珩陈谢,并献美玉等宝物,赍进谢恩。
“吴王最近心情可不太好,你们千万别惹他。”我半开玩笑地吩咐着兰玉和青曼。
“是啊。”青曼猛地点头,“听说昨个儿有个内侍不小心打翻了一杯茶,就被吴王下令痛打了三十大板呢。”脸上的表情仿佛亲临现场一般,心有余悸地抚平自己的心脏。
我低声叹了口气。权虽已经接受了吴王的封爵,但曹丕却因权未将孙登作为质子送往洛阳为由,迟迟不肯发兵接应。权大为恼火,也弄得全府上下人心惶惶,一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谨言慎行,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唯有我愿意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言语上尽量顺着他。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只是微微一笑点个头,脸上始终摆脱不了心事重重的表情。
“也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能结束。”兰玉瞧出了我的心思,善意地手中的水果递到我手上,免得我多想。
正说着,徐氏脚步匆匆冲了进来,二话没说朝着我笔直地跪了下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见她如此,吓得我连忙从席子上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做着匪夷所思之事的人就是她:徐丽娘,心里暗自猜测起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草药。
平时嚣张跋扈的她脸上竟然流露出沮丧,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红肿的眼皮下涌出,沿着愁眉苦脸往下流,“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不能让登儿去魏国做人质,求求你,在吴王面前说几句好话,求求你了。”
“你快别这样。”我忙伸手扶她。她铁了心的要跪,我根本扶不起来,急着对着青曼喊道,“还不快点把徐夫人扶起来。”
兰玉、青曼才醒过神来,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她扶起。
“求你了……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走了,我也不想……”她声泪齐下,茫然不知所措,俨然已无当年和我斗劲儿时的盛气凌人,怜悯之感,油然而生。
“你别担心,孙登虽然不是我所生,但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到魏国做人质的。”我将此事大包大揽下,而兰玉却面色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真的?”她嗓音走样,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神色还是那样的不安。
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你来这儿不就是要我答应你吗?怎么我答应了你反而倒不相信了呢。”
她讪讪地抽动了下嘴角,默不作声,带着复杂的神情瞅着我。
我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十分坚信地断言,“我相信权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做人质的。”
这件事情上,我完全有同感。如果权要将我的虑儿送去做人质的话,我一定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留下心情尚未曾平复的她,转身便去找权。
太阳还高高地照耀着整个府邸,可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竟是太阳雨。一路小跑到书房外,就被孙奂拦住,“夫人,主公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也算在内吗?”我掸去身上、头上的雨水,笑着反问他。
“这……”他犹豫不决。
“好了,你总不能让我在外面淋雨吧。”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权独自坐在房间一隅,落日的余晖照射着他那强忍着的局促不安的神色,手上不停地转动着镶着光滑祖母绿宝石的扳指。
我还未走近,就发现脚下踩着一摞竹简,待捡起来定睛一看,上面的黑压压的文字如同布满弹孔的墙壁堵住了我的双眼:朱然大败于江水;孙恒逃入彝陵,紧闭城门,等待救兵;韩当、周泰均节节败退……头发上的雨水将最后的字一点点化开——刘备已得猇亭!
我重重地吸了口气,忘却了上面的字,定了定神儿,推心置腹地说:“我知道你不会把登儿送过去的。”
须臾,他抬起头来,未曾开口声已哽咽,“馨儿……还是你最懂我。”
“刘备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南下,我军望风披靡,节节败退也是情理之中。如今要做的则是稳定军心,以逸待劳。”我解开被淋湿了的外衣,“我知道你的担心……到时候若是真的没有退路了,我便亲自披挂上阵,替你与那刘备老儿决一死战!”
他那焦虑的脸上终于泛起了微笑。
“你终于笑了。”看着他的笑颜,我的心也如释重负。
“刘备尚不足为惧,只是现在若是不同意曹丕的要求,他肯定会翻脸,我怕……”他拿起长襟替我擦起湿漉漉的头发。
“我们为何一定要和他翻脸呢?”我中断他的话,转头笑着说,“我听闻拿下荆州之时有个魏将叫浩周,对我们很是衷心,何不借他之力,游说曹丕拖延上一段时间?”
权抚掌称妙,急召见浩周前来。
“登儿年纪尚轻,很多礼仪都不懂,恐怕会让皇帝怪罪,待我调教好了之后,便会送去。您一定要将我的诚意告诉陛下啊。”权对浩周坦诚相待。
浩周也对权表示:“陛下如果不相信大王会派儿子入京担任侍卫,我便用全家百口人命担保。”
权深受感动,并将曹丕索要的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斗鸭、长鸣鸡全部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