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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山雨欲来风满楼 ...

  •   秋,魏将梅敷使者张俭求见投降。南阳阴、酂、筑阳、山都、中庐五县民五千家前来依附。
      十月,曹丕废汉献帝刘协,自称为帝。国号魏,定都洛阳,改元黄初。刘秀建立的东汉王朝历时将近二百年气数已尽,新的三国时代即将到来。
      消息传来,对所有人都不啻为一声惊雷,但权依然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十一月,吕蒙离世,终年四十二岁。权悲痛万分,缩食减眠以示哀悼。
      我以为关羽死后,刘备就会举大兵来攻打东吴,但到现在却迟迟没有动静,那他口中和关羽所谓的兄弟之情该怎么解释?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冷空气好像已经凝结在建业的城头上,但天空却从未这样蔚蓝过。一切都好像是在暗示将要有一场旷世持久的大战。
      权安排了阚泽教授虑儿知识。我告诫虑儿接待老师的时候,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高贵而要求他们奉行严格的尊卑礼节,而是要以平民的姿态与他们相处。
      虑儿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表示一一记下了。
      转年四月,刘备在成都称帝,国号为蜀,改元章武。又降下诏书:“朕自桃园与关、张结义,誓同生死。不幸二弟云长,被东吴孙权所害,若不报仇,是负盟也。朕欲起倾国之兵,剪伐东吴,生擒逆贼,以雪此恨。”
      战争一触即发,东吴又是一片混乱。一时有人说战,有人说降,好似又陷入了赤壁之战前的那种艰难抉择。当我期盼已久的夷陵之战真的要打响之时,心中万分的恐惧感油然而生,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有些事,你虽然知道结果,却依然要忍受过程中的煎熬。
      诸葛瑾请愿前去求见刘备,以利害说之,使两国相和。权迁都鄂洲,改名武昌,以武昌、下雉、寻阳、阳新、柴桑、沙羡六县为武昌郡。

      “吴侯……”孙奂在帘外畏畏缩缩地喊了一声。
      权听过他的话,一阵愕然,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窗外,天还是黑沉沉地。我揉着还惺忪的眼皮昏头昏脑地问向正在穿衣的权。
      权神色显得有些匆忙,耐人寻味地看了我一眼,“没什么。”便扬长而去。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详之感,忙对着门外喊道,“兰玉……兰玉……”
      “夫人……”
      “刚才孙奂和吴侯说了什么?”
      兰玉皱着眉头,“好像是说什么……蜀将张飞……”
      “张飞?”我霎时清醒,双手有些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张、张飞怎么了?”
      “说是蜀将范强、张达杀了张飞取其首级投献吴侯。”青曼捧着衣服走了进来,放到床边平静地看着我。
      张飞……他死了?
      张飞欲为关羽报仇,限张达、范强三日之内制造出白盔白甲。张达、范强二人请求宽限期限,张飞不许,并扬言斩杀二人。二人决定先下手为强,趁张飞熟睡之时将张飞刺死。
      如果说关羽的死我还尚能接受的话,那张飞身首异处对于我而言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在荆州的日子,我们二人没少斗嘴打闹,他更是擅自做主将我关押了起来,恨得我牙根痒痒。可话说回来他也是为了朋友拔刀相助,我们俩之间的友谊还是存在的。想不到曾经一别,再见就已是天人永隔。往事一点点地回忆起来,我想起了涓子,一阵伤感攫住心灵。
      我激动得从床上跳下去,连忙跑到前堂,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他们的谈话。
      百官像煮在温水里的青蛙被泼了一瓢开水,慌慌张张的议论纷纷。
      只见权缓缓走了出来,对众官说:“今早蜀将范强、张达将张翼德之首级送来东吴,各位有何看法?”
      百官一片惊骇,面面相觑。
      权又问:“依卿之见,又该如何安排他二人?”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说话。
      “如此小人,必定不能留。”张昭义正辞严说道。
      权点头同意,命人将范强、张达押送回蜀,并下令厚葬张飞。

      “你在九泉之下安息吧。”我将酒洒在张飞墓前默念。
      早年认识的人一个个相继去世,最先是关羽,现在是张飞、刘备的时日恐怕也不多了。
      想着想着,不禁毛孔悚然。假若那天蜀送来的首级是赵云的,我还能这么平静地站在他的墓碑面前对着他吗?
      “想不到又走了一个。”忽然之间,小妹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我收起脸上的泪水。
      “怎么说在荆州也算相识一场。”她将篮子中的祭品取出,放到墓前,注视着张飞的墓穴,目光清冷。
      “哎……”我重重地吸了口气,低叹道,“看来这场仗是肯定要打的了。”
      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我,“馨儿姐姐,假若有一天二哥与赵子龙在战场上短兵相接,你会帮谁?”
      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思绪被她的话引导着……
      我、该帮谁呢?
      毫无疑问,我当然是会帮着权了。可如果赵云像关羽那样被权抓住又拒不投降,我还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吗?

      金顶内烧了些龙涎香,模糊的光线下,我看到的是一张忧郁和严肃的脸,权那经常出现的专注的思考神情正紧紧地盯着桌案上的地图。
      “吴侯,长史张子布大人求见。”孙奂报。
      “请……”
      “诸葛子瑜知蜀兵势大,故假以讲和为辞,欲背弃东吴投奔蜀汉,此去必定不会回来了。”张昭一进来就火急火燎地说。
      权摇头,委婉又意味深长地反驳,“孤与子瑜有生死不易之盟,孤不负子瑜,子瑜亦不会负孤。昔子瑜在柴桑时,孔明来吴,孤欲使子瑜留之。子瑜说,‘弟已事玄德,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今日岂会投降蜀汉?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所能离间。”
      正说间,忽报诸葛瑾从蜀国回来求见。权闻言笑着对张昭说:“孤的话怎么样?”
      张昭满面羞惭,“蜀主不肯通和,大军已至夔关。”诸葛瑾俱言刘备之意……
      待张昭和诸葛瑾都退下之后,我慢步绕到权身后,伸出双手放到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抚摩,“这样有没有轻松一点?”
      “我没事,害你操心了。”权反握我的手,语气充满无奈,“刘备来势汹汹,恐怕我不得不向曹丕称臣。”
      照现在的形式来看,刘备打来,曹丕很有可能落井下石、坐山观虎斗,甚则是趁火打劫、大捞一把。唯今之计,只有联结一方以免腹背受敌。
      “曹丕不足为惧。”我轻声说。
      “哦?”
      “你看这“丕”字,不就是“不”字和“十”字加在一起吗?他活不过十年的。”
      权饶有兴味地点点头,“果然有道理。”
      嘻嘻,这是那天阚泽给虑儿讲课时我路过偷偷听到的,现在只当借花献佛了。不过,这个秘密当然不能告诉权啦。
      我从书架上抽出重重地《史记》,翻到《货殖列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间的事情佐不过一个‘利’字。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罢了。”
      他静静地等着我继续说下去,并投来赞赏的目光。
      “昔越王勾践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十年,才能重建越国;韩信不惜忍受夸下之辱,终成为淮阴侯;刘秀在长兄刘縯被杀后装模作样,才看骗过更始帝北上得意保存实力。”我心疼地看着他连日来因为担忧和过度疲劳而日渐消瘦的面容,“我知道你心里面的痛苦,但是我们只有忍下去才能笑到最后。”
      眼睛闪着泪光,他激动地看着我,拉起我的手放在脸上摩挲,“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贤妻,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守护着我。”
      我忍住心酸,重重地点头。
      “夹在曹魏和蜀汉之间,我总觉得自己很危险,如今三方谁都想歼灭对方,而谁都无法实现。我只有尽力发展江东基业,壮大自己,才能与之抗衡。”他俯身枕在我的腿上,神情黯然。
      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哄着一个受了伤的孩子。我知道他此刻为难的是什么,因为他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小小年纪就接过江东这摊大事业,让他的内心多少缺了一份安全感。而夹在曹魏、蜀汉之间,更是令他进也不得,退也不得。我无法像周瑜、鲁肃一般为他出谋划策;也无法像吕蒙、甘宁那样率领千军万马上阵杀敌。我只能在他最孤独无助的时候,默默地陪着他。
      “刘备虽说打着正义的旗子,其实私心还是有的。我们占领了荆州,破坏了刘备的隆中战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帝业,还是报国仇家恨,他都必须夺回荆州,否则只能依靠蜀道的艰难割据一方。”
      “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我坚定地说。
      次日清早权派赵咨为使,星夜前往洛阳,并遣送魏将于禁等人回国。又给群臣下了一道命令,“存不忘亡,安必虑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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