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初见》吴文

6、六

　　然而，再次见到他却是在上元佳节。
　　因为他病了，而且很严重。
　　先是高热不下，然后是无止的干咳，直到咳出了血，整个御医院慌了神却探不出病因。
　　她心急如焚，却被冷冷地拦在宫外，即使她是皇后，当然其他人亦如此。
　　皇上已有一个月未早朝，长久未睹天子真颜，朝堂之下顿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甚至也有说皇上大限将至，命不久矣。
　　这是举国同庆的团圆佳节，天子欲与臣民共度良宵，这时历代皇帝继承下来的老规矩。
　　这天，他们并肩站在城门之上，而城下是匍伏一片的百姓。
　　年轻的皇帝固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在位的这几年却是安居乐业，边无战事。可普通老百姓不就是图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他们朝着他们神明一般的真龙天子虔诚地下拜，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有他们的国母，＂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呵，有谁可以活过万岁千岁的？她心中觉着可笑。
　　他的衣袖触手可及，却只能静立在他身旁对着城下臣民高贵端庄的微笑。
　　这是自那晚离别之后，她第一见到他。同样也是他自重病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竟然由着王公公搀出来，苍白的脸色如涂白腊，消瘦的身子隐于华服之中，愈加显得龙袍的宽大。
　　她心疼地想上前拥住他，而他却擦身而过，径自离去。
　　馥郁的龙涎香也掩盖不了厚重的药味。
　　他忽然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轻咳着说道：＂如果……你会原谅我吗？＂
　　＂会。＂她轻声答道，即便她并不知道如果什么。
　　他的背影如此寂寥，他长长叹了口气。她以为他会转过身来，然而他没有，他离开了。留下挥散不尽的药香，千言万语最终化作碎片空落城下。
　　接连着，传来皇帝病危的消息。
　　然后，以她父亲为首的权臣起兵逼宫。
　　再接着，早已埋伏的御林军将谋反的乱党一网打尽。
　　原来，这只不过是当朝皇帝一着请君入瓮之计。
　　朝堂风云，瞬息万变。先前风光无限，位极一时的朝臣一夜之间成为了阶下囚。
　　谋朝篡位之重罪，株连九族。罪已定，问斩于京城西凉路口。
　　原来，他的＂如果＂就是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