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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乱入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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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师乱,今年七岁,按照很多人的说法应该是个小姑娘。但是不要紧,反正我知道自己其实年龄应该没有这么小。我有一个义母。她今天受伤了。这是她第二次为了救我而昏迷受伤。第一次的时候,应该是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月朗星稀,树影重重。
跪在地上就着摇来晃去的火光写日记,师乱双肘重重地压在用一些劣纸装订成的册子上,嘴里咬着一根权当做笔削尖的树枝,歪着脑袋目光时不时瞟一眼火堆对面。
昏迷不醒被安置在厚厚的松叶上,月无波手中仍然紧握枯竹杖,仿佛梦境中也不得安稳地翻来覆去,嘴里时而焦急时而愤怒地喃喃出声。
师乱不由吐出嘴里树枝,想了想站起身,看看夜色寂静无人,索性解下身上宽大的灰布长衣,蹑手蹑脚绕过火堆轻轻将衣裳盖在月无波身上,仅穿着一件小红肚兜也不惧寒,笑嘻嘻窜回火堆另一边树影下。反正她是小姑娘,也不怕真被人看。
师乱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适应不了这边的气候而一病不起,是月无波冷静地背负气息奄奄快要死掉的自己,连夜闯进北隅皇城皇宫中,只因听闻宫内有一味能救人性命的灵药……
再后来那几日,月无波也是这样重伤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或许从那时刻起,师乱便认真对待这份缘,比如开始乱喊阿娘之类。
“穿越什么的果然不靠谱,水土不服也会要人命呐。”
蹲在地上继续写日记,师乱老气横秋地摇摇脑袋,摸下巴一脸沉思喃喃:“非洲都能被普通感冒病毒侵入死掉一堆人,像我这样一场病差点嗝气才是正常吧,真不知书中那些穿越者究竟是打了什么疫苗……耶,疫苗是啥来着……还有非洲……”
师乱挠挠脸颊望望天,索性揭过不明白的词。反正她的记忆一定有问题,这个老早就知道了。
“楚王孙!还吾女儿——”睡梦中的月无波突然一声凄厉惨吼,人从地面一蹦而起,茫然拄杖四顾片刻,又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师乱叹口气地将写字的树杈扔掉,小本收拾收拾卷起塞肚兜里,再次轻巧窜过火堆,担忧伸手摸摸月无波的额头:“又做噩梦……”月无波紧闭双眼似伤势发作而痛苦轻轻哼声,额头有些烫,荒山野岭没有药物,内伤无法靠自身痊愈。
“要不……再去捡些柴来?”师乱思索了片刻,决定将火堆升得旺一些。她拾起落在地上的外衣胡乱披上,干脆转身朝火光映照不到的黑暗处走去。
纵然有月光,也免不了夜色之黑暗。
师乱前进得很小心,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借着月光拾起地上枯枝,在胳膊底下塞成一小捆。不知不觉身后火堆已经被远远甩开在一片树丛背后,脚底踏上枯枝,不小心发出噼啪轻响。
这已经是老林深处。
一缕月芒映照,根系盘错。师乱脚下一磕,怀中顿时落下一卷纸册,滚了滚落在碎石中。
师乱正要上前抓住不听话的本子,忽然一只手慢悠悠抢在她之前俯身将地上日记本捡起,腕部拖长黑红二色的衣袖,也带起一阵莫名腥咸的风。
师乱嘴里轻轻抽气,猛地直起身,这才发现原来这片林子里并不止自己一人。
对面那身影原本是孤寂坐在树影下,若是一动不动很容易与夜色融为一体,“嗯……”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女子,微弱月光映照束发红玉金冠,以及她手中合拢绢扇。
“啊。”师乱张张嘴,不知所措发出一个声音。
女子好奇低头翻开她的日记本,被空白一片的纸页映入眼帘发出咦地一声,对准月色,似乎察觉纸页有被树杈硬生生划出的横竖痕迹。师乱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虽然没有墨而干巴巴划出的字痕不容易辨认,且还是传说中缺胳膊少腿的简体,毕竟是私人日记来着,还是不大愿意给外人看见。
“这是我的……”师乱忍不住鼓起脸颊开口。
一身黑红华服看起来莫名气势十足的女子笑了笑,抬手将本子递了过去。
“谢谢。”师乱迅速上前,拽住日记本又迅速后撤保持距离,不知道为何,自己似乎有点怕眼前这似乎看起来平静的女子,那种心里毛毛的感觉很似今天下午躲在山坡上偷窥被人发现,只差没全身发冷地被冻僵。
“你怕吾?”女子平静开口:“你……害怕吾却是应该。”她语气有些奇怪,似乎自言自语,又好像没有把师乱真正当成小孩,忽而有些落寞地低头看看双手,轻声又道:“原来杀人并非我所想象那般快乐……”
好奇怪的人!师乱一时脑袋发抽,不由自主接话道:“那就不杀呗——”说完立马就后悔,啊啊那女子眼神好可怕!
师乱蹭蹭蹭如同受惊之小动物般轻功身法全用上,唰地后退一丈外。
黑暗中女子眼神冰寒地盯住师乱一会儿,微微动了动手指,但是接下来忽然又莫名自嘲笑了笑:“哈。”
一阵夜风吹过。
这女子无声无息随风消失了身形,但是师乱依然不敢动,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因为她终于想起这地方一直飘荡的腥咸气息究竟是什么,那是血的气味!先前的女子也并不是什么陌生人,赫然就是今日山坡偷窥到的杀人者,黑红衣着喜好撕裂人体的绢扇女子!
丹枫……不知为何师乱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两个字,随即反驳:“不,不对。应该是黄泉那个熟,熟什么鸡来着?”
师乱忍不住自言自语。记忆,唉呀又忘了!
“去了哪里?”是熟悉的愠意的声音。等师乱一路摸回篝火旁,正对月无波坐在火堆边面无表情且无神的双眼。师乱先是一愣,胳膊里夹的柴全落到地上,然后欢呼一声就要扑过去:“阿娘~~~~”
一支竹杖倏然斜横过来,稳稳将师乱拒之身外。月无波冷下脸,眉宇略微着急的神色一松,原本正要开口说教,忍不住低头一阵咳嗽。师乱趁乱扑过去一把将月无波肩膀搂住,快乐地撒娇一声:“阿……”一个娘字尚未出口,借着火光,师乱不由一怔。
月无波双目失明看不到。但师乱却能清晰看见月无波灰衣胸前此时染上几许血迹,看起来很似一些杂乱指印。而就在不久前师乱离开火堆的时候,她记得月无波的衣裳还是干净完好,绝无一丝血迹的。
“乱儿,你在做甚?”听不见趴在自己肩头上的义女说话,月无波心下不知为何一慌,语气更是严厉。
师乱回神“哈哈”两声,“没啥没啥,阿娘~~我去打水来给你喝~~~”口中答应着,师乱窜啊窜瞬间奔出老远,摆着手笑着道。林子前方有一条小溪,水源很是清洁。
路上月光依然明亮,师乱回忆起自家义母胸前灰衣上的血指印,不由自主联想起自己在林子所见的那名身周血腥味浓重的女子,心想着会不会是她呢……月无波还活着,那指印必然不是害处……莫非,是有人暗处出手帮忙治伤?
“耶,这么想,不是坏人啊。”
师乱点点头,喃喃道,心情不由一松。日后再遇那女子一定要记得道谢!
【后来,我和义母离开那片危险的林子,向着更北方而去。据说那里有个断头变成的石头,还有一处已经变成废墟和焦土的北极王朝,而造成这一切的同样只是一个人,叫做不落狂阳·东方鼎立。】
【这个世界当真十分危险,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武功进度太慢了……这样要到啥时才能有安全保障地偷偷溜出去玩啊。阿娘教给我整整一部竹意快剑,顺便内功若干,以及似乎能点石成金的半部金银双掌。嗯嗯,以后不愁没有银子用。】
【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义母看起来很没目标地到处闲逛,但总能碰上一些很危险的人,比如某次见过的兰花冷漠男啦~~~逃命,绝对需要逃命!】
总算用上了墨笔写字,趴在一处小摊木桌上,师乱甩甩酸痛的手腕,用舌舔舔笔尖,正要接着往下写,就听前方竹杖笃笃声,月无波缓缓道:“走了。”
“哦哦哦,马上来~~”迅速收起又变厚了一点的记录本,比之半年前长高一点的师乱蹦跳着奔过去,扶住月无波另一只手:“阿娘,接下来我们走去哪里?”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长,师乱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本地人,比如说话啦,行为啦,也仿佛失去过往束缚般,越来越肆无忌惮。
月无波已经彻底习惯了她的称呼,冷冷用无神双目转向前方:“你与吾回去。”
师乱眨眼:“回?”
月无波顿了顿,淡淡语气又道:“回……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