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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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五年。
又一次收到尹千觞措词狂放不羁的信，欧阳少恭彻底放弃了对某大叔的改造。果然就不该对他抱有期望么，当年自己的优雅教程真的是白准备了！
不过他和尹千觞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如今已是姓名相称，却多有些损友的感觉。
第二日得到白帝城附近江岸有奇花异草的消息，欧阳少恭连忙赶了过去。得到想要的药草后，欧阳少恭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帝城，想了想，决定顺路去看看尹千觞。
“……马上谁家白面郎，穿华折柳垂巾角。夜来一醉明月楼，呼卢输却黄金宅。臂鹰走狗归不归，娥眉皓齿嗔无力……”远远听到青年狂放略略嘶哑的声音吟诗，散乱灰衣映着皎皎月色，却也自有一番疏狂。欧阳少恭眼神中刚刚带上一些欣赏，却紧接着听到，“唉，这酒不带劲，果然还是阿轩家的好些……嘿，那小贼，要是让我给逮着——”
我是瞎了眼才觉得他是名士自带疏狂！“月白风清，沽酒而欢，千觞好雅兴。”
“少恭怎么来了？坐、坐！”
尹千觞面上惊喜之色并非作伪，让欧阳少恭心中多了几分欣悦。这样并无目的地访友，见友人因己开怀，自然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
解释了自己来此的原因，听尹千觞说：“一年未见，少恭倒是半点没变。”
不知为何在月色下突然感怀，难得显露自己的真性情，欧阳少恭叹了句：“我却觉得你又变了不少，每每与你相见，我都会想，当日说随性而活，真是错了。如今你成了这样，却是可惜……”
听尹千觞说没有什么不好，欧阳少恭觉得自己手又痒了，好想拿琴出来拍人。现在的尹千觞和记忆里的风广陌差距太远，而风广陌也是欧阳少恭见了一面便打起来，他能回忆起的也就是风广陌强悍的实力而已。那时候肃杀冰冷的气息，和这个尹千觞给他的感觉差了太多。
现在的尹千觞是欧阳少恭的朋友。欧阳少恭不想利用朋友，也许不卷进自己的事情，对他是好事。不遇见风晴雪，不忆起自己的职责，不在最后如此无奈地说“尹千觞不配有这样的妹妹”。
有一搭没一搭和尹千觞聊天，白帝城的月色万分宜人，他们一说就说到了子时。
“子时都过了，该干活了。”尹千觞起身舒展手脚，笑着抽出腰间的重剑。
问出是抓偷酒贼，欧阳少恭决定陪他去一趟。
偷酒的是一个自称“鲤将军”的鲶鱼精，为的是给他家女扮男装，上阵杀敌后久久未归的小姐准备女儿红。不知几百年人事更迭，一只鱼也修炼成了妖精，却执着寻找自己家那与他匆匆话别的小姐。他说要一直等下去，一只傻鱼。
“不定啊，再过上几十年一百年，它就把什么小姐给忘了，也看淡了。”
看淡了，忘了。
那长琴执着的是什么？那欧阳少恭执着的又是什么？长琴几千年也不曾看透，而自己……五年倏忽，当时的心思也未曾淡了分毫。
“……是吗……”欧阳少恭不知道，自己面上的笑透着的都是伤和恨。
尹千觞一愣，急忙问：“少恭怎么了？”
发现尹千觞表情不对，欧阳少恭连忙调整好面上的笑容，淡淡道：“没什么，只不过——”
突然出现的青玉坛急讯很及时，欧阳少恭乐得打断这个话题，和尹千觞一起回青玉坛。
禁地妖物逃出，对欧阳少恭也不是什么大事。而带尹千觞去，却是欧阳少恭突然想试他一试。许是那个傻鱼触动了心内的某些地方，欧阳少恭想看看，尹千觞能不能接受自己。他希望将来的事情，不是自己的利用和欺骗，而是作为朋友的请求。
轻轻巧巧解决了毒尸，松音提到门下某些弟子要去找掌门主持公道，暗示雷严也开始蠢蠢欲动。欧阳少恭听了回禀，扬起笑，也不置可否。
呵呵，凭此也想动摇我的位子？掌门的性命如今还要留着，一年后和其他修仙门派的例行聚会是在天墉城举行，若是最近动摇掌门之位，只怕自己无法分身离去。最好的，便是以青玉坛长老和未来掌门的身份去天墉城，去见一见我的半身～
还有四年，突然觉得有些等不及了呢～
“……怎么这样……到底……”
听到尹千觞不可置信的声音，欧阳少恭脸上出现阴暗甚至是报复的笑容：“千觞是否觉得心中许多疑惑？”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温文尔雅、俊秀温和、睿智翩然的谦谦君子？呵呵，那不是欧阳少恭，从来不是。
听着尹千觞一句一句的疑问，近乎逼问的疑问。欧阳少恭只淡淡答了一句：“千觞你既然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亲眼见一见我的实验室？”
这是第一次带人参观自己的实验室，欧阳少恭觉得自己像个分享自己秘密的孩子，难得地兴奋起来。让尹千觞用酒精消毒了双手，给他带上口罩，欧阳少恭拉尹千觞一步一步进入实验室。
“这边是研究丹药之处，虽然是研制丹药，我也无意做出很多有趣的东西。这琉璃器物是用沙土和碱面混合以三昧真火烧制而成，再灌入模具中制成。虽然易碎，却晶莹喜人，用来放汞和朱砂等必用之物也是极好。”
“那深色长颈琉璃瓶中是可以溶解铁和铜的酸。将它浓缩后与另一种酸混合，便是真金亦可以完全溶于其中。若是江湖中人将其化为暗器……”
“这一侧……千觞小心些，此处多是奇特病状，千万莫要乱动。”欧阳少恭指着一具尸体解释，“那位夫人胸有肿疡，家人怕遭传染，寒冬腊月将其弃于屋外。……”
一个一个的解释，口罩遮住了尹千觞的表情，欧阳少恭却明显从他眼中看出一番惊涛骇浪。怎么～生气了？失望了？你以为欧阳少恭是什么样的人～能把雷严斗得无法反击的欧阳少恭，怎么会是好人？谦谦君子是不会和小人计较的，只有最狡诈的伪君子，才会让小人无法立足。
“我以为，医术本为治病救人，却没想到不仅是救人，同样也是生杀予夺。”尹千觞摇头叹息，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少恭今日所示的确令人震惊……”
“我记得，曾经问过千觞，是否否害怕面对未知之事，看来千觞心里还不曾做好准备。”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失望。他毕竟不是经历了几千年背叛的太子长琴，他有的只是模糊的记忆，不是那深入骨髓的伤痛感情。欧阳少恭，还做不到冷笑着看自己的朋友这样渐行渐远。
“所谓禁地豢养的妖物，也是你试药之用？……除了妖还有人畜？”
面对尹千觞平静的双眸，欧阳少恭说：“正如青玉坛一位前辈厉初篁所言，医者之道难行，除去种种研究挫折，还有天下人只求病愈，却无法接纳医道本与生死结缘，将其间许多事情目为惊世骇俗、离经叛道。”
现代医学的解剖，曾经侵略者的活人实验，二战的那些生化武器……哪个不比自己实验室里面的恐怖？没有给你看我用还活着的人试药的结果，已经是仁慈了。
“恕我驽钝……不知今日所见究竟是医者之道，还是少恭之道。”尹千觞扯下脸上的口罩甩给欧阳少恭，冷冷丢下一句，“千觞告辞！”
果然～如此。
收到尹千觞的信，欧阳少恭不想承认自己心里有些激动。
这个毕竟是目前自己唯一的朋友啊。
而那封信中所说之事，却因为寂桐的身体状况和青玉坛里许多事情的耽搁，一直到月余之后才被欧阳少恭提上日程。腾翔去白帝城，欧阳少恭发现自己在紧张。
本来早已经习惯独自抚琴，却突然感觉到寂寥了。而见到那个衣襟散乱的酒鬼到来后，欧阳少恭笑了出来。不再是如沐春风的浅浅笑意，而是带了几分讥讽，几分挑剔，却是愉悦的笑容。
“……少恭？”
“我还以为，千觞再不会找我喝酒了。”话出口，欧阳少恭才意识到自己的语调语义，透着委婉地期待。
尹千觞似乎看出欧阳少恭的尬尴，微笑着移开了目光，道：“……约少恭饮酒，似乎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当时正要赶往大漠，未能赴约，便到今日才过来看看千觞是否仍在白帝城。”
“……有个事，一直想问问你。”
“但说无妨。”
“五年前，用来救我的药和帮我重塑面容的神奇医术……也是那样得来？”
呵呵，千觞啊～这般，叫我如何回答？罢了罢了，这次，我不骗你。“千觞以为呢？这天底下又哪里有一种药，上面不是血迹斑斑？然而生病时难道就放弃服药？”欧阳少恭挑眉一笑，“千觞纠结于此并无意义。”
“少恭是说，我们每个人活着，无不是踏着尸山血海上来的，既然已经这样，倒不如好好珍惜当下，莫辜负了那些为此丢掉性命的。”
见尹千觞确实被自己绕开了思路，欧阳少恭笑着点头：“正当如此。”
听着尹千觞辨析他的想法，最后听他说：“不过，我倒也没觉得你是对的，虽说眼下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你没有阻止，没有斥责，也没有和我割袍断交。所以你是我的朋友尹千觞，而不是百里屠苏。叹气，欧阳少恭语带笑意：“千觞若是就此赞同，便不是千觞了吧。”
“……为何带我去看那间密室呢？或许只是一时起意，又或许……无论如何，就算少恭和我心里认识的那个并不一样，就算在你我之间说出个黑白分明，又有什么意义？千觞还是千觞，少恭仍是少恭。闲下来了，我还会想找你喝酒。”
“哈哈，果然像千觞会讲的话。那今日便不谈那些，只求喝个尽兴。”
尹千觞随口谈起君影草，问起了欧阳少恭喜爱之人。他突然意识到，原来闲暇时候侍弄的那些铃兰，有别名君影草。Return of happiness——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此时他谈兴正浓，索性直言：“他也许不算我心爱之人，却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他太真太纯太好骗，相信了就不会怀疑。他自称不懂乐理，却明了我曲中之情。他虽未欠我任何东西，却拿走了我最重要的……所以我和他注定纠缠……”
“想不到少恭心中竟有如许佳人？”
“佳人？呵呵～他倒是当得起‘绝代无双’四字。”
“那少恭你如今……”
“算是……嗯……芳心难求？”欧阳少恭笑了出来，“只怕我与他还有得纠缠！”
被欧阳少恭的坦率直言弄得一愣，尹千觞半响无语。回过神来后，连忙递过一坛酒，抬手招呼：“来来来，喝酒，我特意让阿轩给你留了一瓶！就为那绝代无双的佳人！也祝你早日得到佳人芳心。”
“承千觞所言，但愿这一世能顺遂。”
一曲践行，尹千觞继续江湖游历，欧阳少恭也回到青玉坛。
最后，欧阳少恭面上愉快的笑容消失，换上如愿以偿的笑容。尹千觞此人……真的是朋友。而如今，也是真的可以——为我所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