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 琴心剑魄都不在！》白御雪

2、第二章

　　欧阳少恭不喜欢弹琴。
　　第一，这个高超的琴技是身体自带技能，他现在用起来仿佛是某金手指装13，让他有种挫败感；第二，他的琴声太过空寂，音乐是宁心抒志的，他没兴趣自己找虐；第三，知晓自己九年后会遇见一世的知音，便不想让那些没有关系的人听到自己的琴声，他精神洁癖更严重了。
　　综上，欧阳少恭其实不喜欢弹琴。而欧阳少恭更不喜欢的，是弹琴的时候有人不经他的允许，擅！自！靠！近！
　　“请坐。”随着话音，欧阳少恭手下一重，方才如流水般的曲调骤然而停。虽然面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意，欧阳少恭周身的气质却并不和煦，即使想和风广陌交好，他依然只是草草掩饰自己的怒意，言语间也并不如往时热络。
　　看风广陌自然地坐在自己身边，欧阳少恭不着痕迹蹙起眉。青玉坛的那次琴叶和鸣，是脑海中抹不去的景象。他并不喜欢风广陌的举动。……不是恼怒和烦闷，只是觉得，那个位置——是百里屠苏的。
　　“兄台近日如何？”
　　“有劳挂心。伤已好了大半，唯过往之事全无头绪。听寂桐前辈说，你们是在衡山野外遇见我身受重伤，容颜尽毁，昏迷倒地。前几日我去那里看过，也未曾想起什么。”
　　适时调整出安慰的表情，欧阳少恭开口劝慰：“失忆之疾多半不会很快痊愈，但亦不会终身难愈，兄台放宽心休养便是。为兄台重塑容颜本是我一时兴起，现在想来，却太过唐突。还望兄台原谅则个。”
　　“该是我谢欧阳长老妙手回春才是。”风广陌对欧阳少恭点点头，神色认真，“近日……闲暇时于青玉坛经楼内阅读经卷，只觉书中所言诸般事物无比陌生，竟像……全无涉及。欧阳长老虽看来未及弱冠，气度却是不凡，想必见多识广。是否能与我说一下，这尘世之间究竟如何？”
　　尘世如何？记忆里的都是恨和怨，经历过越美好的生活就恨得越彻底，被伤的太重，所以恨的太深。这个繁华的尘世到底如何？！懒得和风广陌多说，他直接简而言之：“北方的荒沙千里，南方的林木葱郁，西方的遮天大雪，东方的沧海奔流，种种美好与浩大却是说也说不尽。兄台与其听我赘述，不若亲自去看一看。”
　　说罢也不管风广陌的回答，顾自抚琴一曲。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一曲幽兰操，自有一股徘徊不清的冷意。那冷意压制住心底的愤恨和疯狂，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这，就叫作‘琴’？声音倒是独特。”
　　听到风广陌好奇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声音，欧阳少恭轻笑：“兄台头一回听琴？”发现自己心绪不佳却不离去，反而继续谈话。该说他是单纯想安慰陪伴，还是该说他愚蠢地迫不及待去触动逆鳞？
　　“记不清了。像是知道，又不曾亲眼见过，或许是书上读到，还是有人与我讲过。”
　　哦？幽都的书里记载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嘛～“今人多爱羌笛秦筝，弹琴的实在少了许多。往日兄台身边或不缺雅士，或兄台本就是博闻强识之人。”
　　“为何弹琴的少了？”
　　明明本想快些结束这无意义的对话，但是一旦论及琴，欧阳少恭还是本能的兴致高昂起来。“琴看似秀美，却外柔内刚，其声乃是天地万物之音，而非世俗之乐。用以娱人，仿佛不够热闹，用以自娱，心中平添寂寥。”
　　“……天地大道无喜无悲，如此说来，琴声也只能令人惶惶？”
　　于本意相悖，欧阳少恭皱起眉，认真解释：“但是，世间生灵会因为天地的广大苍茫惊惧与震撼、喜悦与悲伤，琴要说的，岂非正是这些？兄台若是得空，不妨先想个名字，也好称呼。”说至最后，有些怏怏，却是不想多谈了。
　　“名字……”风广陌皱了皱眉，似是用心思索，“我在贵派经楼内读过一本书，上面说到一种叫作‘酒’的东西，模模糊糊似是有些印象。书中云‘醉饮千觞不知愁’，大概喝醉了就能抛开人世烦忧，如此甚好。便叫作‘尹千觞’吧。”
　　你妹！
　　不论心中如何，欧阳少恭嘴上还是客套着赞了句：“好名。”
　　两人突然沉默，气氛有些尴尬。此时欧阳少恭心里郁闷，恨不得抱起琴台上的琴，抡起来拍死尹千觞。老子白养你这么久，琴棋书画都是白教的啊！
　　“我今日是来辞行的。”
　　“辞行……今日便要启程？”欧阳少恭暗自皱眉，自己近日忙碌于炼药，寂桐又已经老迈，只怕是有些照顾不周。
　　尹千觞扬起恬淡的笑，答：“主意已定，便不再多留了。何况我继续待在青玉坛，贵派武肃长老恐多有不喜。”
　　又是雷严！哼，要不是还要留得他给百里屠苏泄愤，自己只怕早就解决了他！“尹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之前有人求药不成，与青玉坛多番纠缠，难免打扰此地清净，雷严才会处处紧张。”虽然情形不算乐观，欧阳少恭还是要尽力挽留。现在他和尹千觞只是朋友，若是任尹千觞去了江湖，只怕从此鞭长莫及，无法利用。
　　“没什么，我也的确该离开了。世间广大，千山万水在前，正是要体会一下欧阳长老说过的惊惧与震撼、喜悦与悲伤。过去之物虽然未必能够找回，至少还有以后。”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欧阳少恭让自己声音和笑容充满了真诚，“依我愚见，尹公子也毋须太过拘束。既是上天恩泽，改头换面，前尘消逝，得以重活一次。何不随性而过，方不负此生？”
　　尹千觞笑着点头，道：“多谢欧阳长老赐言。贵派上下的关照，千觞铭记。今后是否能偶来探望？”
　　“欢迎之至。”听了这话，欧阳少恭心思也就放下一半。以尹千觞的性子，说走只怕就是掰不过来了，但是总归两人情谊还在。虽然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但如果要他乖乖为己所用，还是不够。看来他现在要准备些丹药了。
　　“养伤时也承蒙寂桐前辈照拂，我想亲自去和她告别一声。”
　　“这个时辰，寂桐多半在下层赏花吧。”
　　“这就去了。欧阳长老珍重。”尹千觞起身抱拳，欧阳少恭点点头，又自行弹起琴曲。
　　称呼从“欧阳长老”到剧情里面的“少恭”，他们之间只怕还有什么奇遇。如果没有……只要在屠苏下山前三个月用药控制住尹千觞就好。

　　在之后的时间，欧阳少恭用心炼丹，越发得掌门的看重。和雷严的联盟彻底破裂，为了防止雷严小人行径，欧阳少恭时不时暗地给雷严挖了无数坑，让他在掌门和众青玉坛弟子面前展现许多丑态。看的他跌得越来越惨，彻底失了心才收手。
　　之后欧阳少恭发现雷严除了每每对他一脸怒气，倒真的没有私下做什么，检讨了一回自己小人之心，继续毫无压力地维持自己的形象。他不是一心要魂魄的欧阳少恭，只有一世可活，他便要活的精彩也随性一些。
　　青玉坛的掌门，天墉城的执剑长老。只有这样，他未来才能更容易见到百里屠苏，以朋友知己的身份，和他站在相同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