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香》不是雪

4、第四章

　　在楊霖貞的書房裡，兩人欣賞完繡圖後，一個從醫書最滐@的地方開始閱讀，一個看著窗子外頭的美景品茗。
　　山頭禪室掛僧衣，窗外無人溪鳥飛。
　　只不過這裡不是禪室，而是女子娟秀的書房，一個少女，青春時期的靈活身影、甜美記憶，始終在這，不來不去，供常來的訪客回憶。

　　一下午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張昭並沒有把書帶出房間，楊老爺看了張昭這舉動，很滿意，能實踐自己所說出口的話的孩子，人品心性都很不錯。
　　走出房門，兩人在侍女的帶領下前往張昭大舅舅、楊老爺長子楊霖生的院子。
　　楊老爺與張昭一前一後的走著。
　　廊橋路上往園子裡看，時不時有花燈立在小臺子上。
　　在夜裡看來，璀璨如螢火，十分雅致。
　　沒有回頭，楊老爺彷彿知道張昭在看什麼，給張昭講解道：“那是孩子們練習的刺繡，繡好了的燈罩拿出去丟人、燒了也可惜，就遠遠的放在那，白日裡沒人會注意，晚上遠著看也挺美麗的。”
　　張昭道：“原來如此，白天時到真的沒仔細瞧過。”
　　“你有興趣的話也可以試著做做看。”說完，楊老爺猛地咳嗽，張昭見狀立刻上前扶著他，後頭慢慢跟著的楊管家上前扶著楊老爺，並低聲詢問幾句。
　　張昭沒聽見兩人的對話，但是楊老爺沒有多說什麼，等喘過氣後，揮揮手，拉著張昭的手繼續往前行。
　　知曉楊老爺脾氣的楊管家也只好嘆口氣，轉頭向前，示意不知所措的侍女繼續帶路，只不過接下來放慢了腳步。
　　“哼，難得一次全家吃飯怎可以錯過，對了，昭兒，你應該還沒見過你舅舅還有表兄他們吧。”
　　“還未見到，楊管家說晚上全家會聚在大舅的院裡用餐，到時都會見到。”
　　“是啊，我也有段時間沒和他們吃頓飯了。”楊老爺唏噓地說
　　遲疑片刻，張昭有些猶豫地說：“您的身體……”
　　不管看起來楊老爺如何健穩，他還是一個生了重病、且前些時候還只能臥病在床的老人，雖然下午時楊老爺看起來很有精神，但此時張昭還是忍不住擔心了。
　　沒等張昭把話說完，楊老爺插口到：“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話鋒一轉，“說到晚餐，楊家有項傳了許多代都未曾改變的傳統，你知道嗎”
　　“孫兒沒聽過。”
　　楊老爺高深莫測，有些自豪地說：“只要無重大事件或是分家什麼的，全家人平日必須一起到嫡長子的院子裡去用晚餐，一直都是如此，這傳統讓楊家團結力量大，全家上下擰成一條繩兒。”
　　看楊老爺不願多說關於身體的事情，張昭也順著楊老爺的話說下去：“全家人，那必定有很多人的，定是熱鬧極了，父母親只有我一個孩子，我也從未見過非常熱鬧的場面。”
　　“呵呵，那是當然，不過楊家代代出情種，於是上上下下都有了默契，只有正妻才有資格坐在那位子上，不過孩子倒是無所謂，就算是妾所生的孩子只要記在正妻名下，那也算是楊家的嫡子、嫡女。”
　　“妾” 張昭語氣驚訝地說到。
　　那是只有在書本上，才看到過的詞。
　　“妾怎麼了”楊老爺聽了張昭的口氣怪異，隨口一問，但隨後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也頗訝異的停下腳步
　　張昭道：“ 天子之妃曰「後」，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婦人」，庶人曰「妻」。公侯有夫人，有世婦，有妻，有妾。”
　　“孫兒，只有從書上讀到過，在村子裡頭也從沒見過，乃至以為這種事情只發生在古代。”
　　果然啊，不是在世家大族裡出生長大的孩子。楊老爺心想。
　　雖然單純，但是一點就通，甚至頗為聰明，就是不知道未來，這孩子在江湖上、或是商場上，是否亦可以有原則、有底線而保持清明的自我。
　　楊老爺笑出聲來：“雖說楊家情種多，但是還是會有例外，納妾之人也是有的，用餐時的傳統也是，為了保障嫡妻的地位，所有孩子都養在嫡妻名下，每日晚上嫡妻都有機會與每個孩子說說話，不至於生疏，甚至是讓孩子被生母所引響，乃致做出壞事。”
　　雖然不太明白為何會被生母所影響而做出壞事，但張昭覺得，這問題現在問出貌似不太適當，於是默默決定，等回院子裡後，如果遇到楊管家再問問他，於是現在對於楊老爺的話，回了一句：“孫兒謹記。”

　　※

　　楊霖生做在主位上，面向門口，看到侍女霓虹近來做個手勢後，向在座眾人說了聲稍等後，便急忙走出。
　　待楊霖生出去，眾人見當家大家長不苟言笑的樣子，雖然不明所以，但是都靜靜地站起身。
　　到門口，在微弱的燈火之中，楊霖生遠遠看見楊老爺步行而來，立刻站起，疾步迎接。
　　看見扶著楊老爺的張昭，楊霖生笑著對張昭點點頭，來到楊老爺的另一邊，扶著父親的手，繼續前進。
　　楊霖生外貌四十多歲，皮膚黧黑，雙眼炯炯有神，穿著暗藍色的外衣，看起來是個十分老實敦厚的人。
　　在張昭好奇的瞧著大舅的同時，楊霖生也看著張昭。
　　身材比十五歲的孩子還單薄，不僅臉蛋長的和母親相似，連皮膚很白這點也是。
　　是個漂亮、清秀的孩子。
　　楊霖生道：“這就是張昭吧，小妹的兒子，這外貌真像極了母親，氣質倒與小妹神似，一看就是楊家的孩子。”
　　楊老爺大笑道：“貞兒也就只有刺繡染布讀書時才有點女孩的樣子，一開口，跟男孩沒兩樣，不過昭兒這點就不錯，氣質比他母親強上許多。”
　　“貞兒調皮著。”楊霖生懷念道
　　張昭真無法想像母親調皮潑辣的一面，不過父親倒是常常以母親的話為尊、以母親的意思為家裡頭行動的方向。
　　想著這畫面，張昭會心一笑，餘光卻看見大舅也笑著看著他，連忙想到到現在還沒叫人呢，趕緊說：“大舅安好。”
　　楊霖生莞爾：“昭兒也好。”

　　來到飯廳，圍著圓桌站著的眾人等楊老爺在主座坐下後，才一一跟著坐下。
　　張昭自始至終都被楊老爺牽著手，於是很自然地，坐到了楊老爺的右手邊，而左手邊則是現任楊家大當家楊霖生。
　　張昭秉記著楊管家說過的：食不言。
　　看了眾人一圈，三個舅舅楊霖生、楊霖安、楊霖宣，照著年紀，很容易分辨的出來，女眷則坐在丈夫身邊。
　　而幾個孩子，年紀還沒到穩重的，眼神禁不住好奇，頻頻往張昭身上瞧去。
　　歲數大點的，也就觀察下後，變低下頭，專心進食，不多話。
　　不過小孩子，好奇歸好奇，該有的禮貌卻一個都不少。
　　沒有大聲嚷嚷，也沒有使得湯匙與碗盤發出碰撞聲，雖然母親也是這麼教導他的，但是這種安靜到了極致的氛圍，還是讓張昭極不自在。
　　默默回想進門前外公所說的熱鬧，張昭默，這就是傳說中的代溝吧。
　　進食時，恍惚間張昭想起楊管家似乎有講解過關於表兄弟們的事情，只是現在卻只記得幾個表親的名字，人對不上，心下也就放棄在這時認人，趕緊跟著做好規矩是真的。

　　飯畢，上茶。
　　楊老爺身體支持不了太長的時間，交代了楊霖生幾句，並要張昭好好聽大舅的話後，便在楊管家的陪同下回房去。
　　送楊老爺出院後，楊霖生回到飯廳，對著眾人介紹張昭。
　　“父母共生了四個孩子，我、大弟、二弟和小妹。你們大點的孩子可能還有印象，小時候常講故事給你們聽的貞姑姑，昭兒就是你們貞姑姑的孩子，姓張，單名昭，歲數十五。”
　　介紹完後，張昭對個長輩們一個個請安問好。
　　大舅媽是個很溫婉的女人，笑起來十分溫柔，對比起來，二舅媽較簡練，不苟言笑。
　　其中讓張昭最為印象深刻的便是三舅，三舅楊霖宣和張昭的母親眼睛很像。
　　一樣的細長，連微微挑起的眼角角度都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是，楊霖宣的身子似乎比身為女子的母親還病弱的樣子。張昭想。
　　也不怪張昭會如此判斷，這也是有原因的。
　　飯後，眾人喝茶，坐在楊霖宣身邊的男孩卻站起身，男孩的歲數和張昭一般大，故張昭看出了這男孩便是楊霖宣的獨子楊雪樊。
　　當時，看其他人見怪不怪的樣子，似乎已經十分熟悉。
　　過了不久，卻見楊雪樊端了碗藥湯進來，儘管蓋上蓋子，依然能聞到濃重的中藥味。
　　張昭還以為這是楊老爺要喝的藥，卻沒想到楊雪樊把湯碗放到楊霖宣的面前。
　　楊雪樊長的和楊霖生並不像，楊雪樊長相英俊張揚，楊霖生卻恍若文弱書生。
　　看楊霖生無奈的、皺著眉把藥喝光，張昭把藥罐子三個字往自己三舅的身上蓋了大章。

　　※

　　日日夜夜，崔昱趕路累了就休息，休息時望著窗外東邊的方向，手心握著張昭臨別前給的荷包，荷包裡是兩人纏繞著的髮絲。
　　有一個心愛的人，永遠放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為了兩人的幸福，他要劈開荊棘為謇C路。
　　崔昱想，他明白了父親所說的，男兒的責任與擔當。

　　崔家花商的分店以花的分佈劃分，如金陵梅花、長安石榴、洛陽牡丹、武漢山茶，嶺南月橘，等等。
　　如今尚未到第一個目的地，離開家鄉也不過半個月。
　　離兩人約定好的再相見，也還要九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