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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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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昱從極南的熱帶地區來,是為嶺南。
嶺南多丘,氣候溫暖,潮濕多雨,又因近海,夏季時有颱風,但也因如此,才創造了如七裏香繡這樣的名產。
說到七裏香繡,就不得不提它一半的創造者崔家,在其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大苀王朝是前朝名將唐高祖起義所創的王朝,至今開國二十載,除卻關邊偶有戰亂,全國上下一片河清海宴,和平安穩。
而京城崔家的創始人眼光高超,在眾多起義豪傑中獨具慧眼,為起義的高祖提供了不少錢財、人脈的幫助,事後有人道,此舉可比先秦時代,秦相呂不韋的政治投資,一樣的奇貨可居。
不過高祖不是秦始皇的父親異人,予人掌控在指掌之間、令丞相隻手遮天;以花商起家的富賈崔家當時的族長崔貴發也不是呂不韋,不知節制,最終慘死秦皇之手。
待到高祖於群雄之中脫穎而出、嶄露頭角,到登上帝位、開創大苀王朝,崔貴發見好就收,不求拜相封侯,只要京城花卉的採辦權,還有數量不多也不少,剛好另人安心的金銀珠寶,以及高祖親手所寫的匾額、太宗皇帝的提詞。
如此識相又能財源廣進的商家,當然為兩任皇帝所喜,於是由崔貴發開始為第一代,迄今不過四代的時間,崔家花商以及旗下店舖,規模已十分龐大,遍及大江南北。
如今,就算是桐城地方,即起直追、有著外戚背景的王家,在商業這塊上,所吃的利潤怎樣都被崔家甩了十幾條街去。
而嶺南這地方,離京上百里,至今還被大部分人看做是化外之地,但是崔家當家目光如炬,看中了月橘的花香以及製程的香粉等產品,於是在嶺南這,成立了嶺南月橘分店。
位於全國上下最南端的分園──七里香月橘分園。
山巔路遠溪水多,這是崔家遍及全國各地分店的管事們對於崔昱家鄉的印象,事實上也是如此。
也因為這個原因,當洛陽牡丹分店和長安石榴分店的管事們,三不五時帶著孩子出門串門子的時候,崔昱在嶺南和張昭一起上學堂。
當武漢梅花分店和襄陽紫薇分店的小姐,每逢佳節便相約一同出遊逛街之時,崔昱在嶺南和張昭一起背書考試。
當金陵梅花分店和揚州瓊花分店的公子們共賞春花、嘻遊玩樂的時刻,崔昱在嶺南和張昭一起在樹下午睡。
崔昱人生的前十五年,只有嶺南的小村,住在小村的父母鄰居同學,以及張昭。
對於其他人,無論是廣義上的外來人,還是狹義點其他分店管事的孩子們,沒有沒有什麼聯繫過。
其他分店的孩子們就算住的遠,偶爾一、兩年還是會因為父親工作的原因出去見個世面,與其他管事家的孩子交個朋友,其他住的不算遠的就更不用說了,都是一個圈子裡、打小就認識的好友。
突然,從村子中出來,十五歲的崔昱要做的事情很多,已經和自家老爹立志要自己當老闆、從商,那麼別的不說,良好的人際互動、消息靈通的人脈以及三、五個可以相互信任甚至交心的至交好友,都是十分必要的。
這趟出門,崔昱首先要做到的,不僅是和各分店的管事保持良好的互動,還要打進同齡人的圈子裡頭。
※
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位於長江下游的武漢,又有別稱名為江城,此一為百湖所環繞之域,更有李太白梅花提過。
夏天綠茵碧草、湖光山色,冬季孤梅配雅弦、白雪佐熱茶。
獨一無二的景致,自然也有獨一無二的故事,而無論是愛情的分散、月亮的圓缺還是感念天地之悠然,都離不開個“別”字。
落梅花,梅花落,戚戚楚楚,盡敘別情。
情起黃鶴樓。
不似西子湖畔山外青山的樓外樓,卻更有仙人之飄邈空靈,與蕭蕭玉笛。
不過崔昱沒買玉笛。
崔昱進武漢城門後也就不急著趕路,隨意走逛,偶然見了間順眼的樂器店鋪,就走進去買了兩隻笛子。
挑挑揀揀還刻了字,此時出了店舖,午時天氣正熱,離崔家商舖尚有段不短的距離,已經吃過午飯的崔昱想說也不差這點時間,轉彎進了家茶水樓。
這家茶水樓實在普通,桌椅裝飾都十分簡單,要說哪裡好,那就只有從裡往外探的風景不錯,遙遙可見碧綠湖水與青山,近處花樹群集和著鳥鳴。
茶水樓分樓上、樓下共兩層,大約是飯點的緣故,來這喝茶的人並不多,位置滿了三成。
樓下大約是七、八個人相約同來,彼此聊天的聲音有些大,於是崔昱往樓上走去。
樓上的人倒是少,崔昱在樓上找了個靠窗的位子,除了他以外,只有三張桌子外的另一個穿著藍衣的客人。
點了杯茶水和乾果後,崔昱握著茶杯,細看窗外景色,享受難得的閒適。
這是崔昱出門後來到的第一個崔家商舖,趕路趕了五、六十天,路上沒遇大風大雨、天災人禍,如此幸咂桨玻埵遣辉觞N信佛的崔昱也在內心喊了聲終於與佛祖保佑。
不過,就算平安,也無法抵消這些日子來的疲憊,崔昱覺得彷彿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舒適的坐下了,放寬心胸,崔昱隨性的欣賞眼前這些在嶺南見不到的景色。
舉茶杯放到口邊,崔昱輕啜一口後瞬間皺眉,努力地壓抑、讓思維和注意力天南地北的跑,這才沒有把嘴裡的茶水吐出來。
僵硬的吞下那一小口的茶水後,崔昱拿起身旁的水壺,往嘴裡灌了幾口清水,才長長吐了口氣。
這種茶水真是讓人喝不下去,還不如直接喝白開水。崔昱想。
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想必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崔昱一路上住過的許多家旅店,也在不少的茶棚、涼茶處歇息,那些茶水不是味道淡的彷彿摻了太多水,就是煮開時水的溫度不對,導致味道又澀又苦。
當然,也只也崔昱這樣的舌頭才分辨的出來,一般平常人是喝不出太大的區別的。
而為何崔昱會如此挑剔並不是因為他太嬌氣,而是崔昱從小就喝習慣崔夫人所泡的的茶水和特製的花茶。
崔夫人十分會做菜,而且不只煮飯燒菜,和崔先生相處久了的崔夫人對於花草茶、花蜜水的製作也頗有心得。
十多年來,崔昱和時常吃的到崔夫人做的菜的張昭已經被養刁了舌頭,如此一來,想要吃到合胃口又令人滿意的飯菜,實在是很不容易。
出了村子,崔昱才知道許多道理,不僅僅是孝道,崔昱也明白了母親平時燒菜、泡茶時付出了多大暖意。
在外頭五、六十日,崔昱已經很久沒喝到一口令他滿意的茶水了,,不過想也知道,無論是崔夫人極富巧思的玲瓏心,還是崔家著名的花蜜、鮮花和茶葉,都不是別的地方隨隨便便可以比擬的。
這一路上,見識到了自家母親的高超廚藝與茶水的沖泡技巧的崔昱,下定決心,回到家後定要好好的向母親討教一番。
自從和張昭互名心意後,崔昱就再也不指望自己會娶個懂得做菜的媳婦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張昭的手指那是要做精細活的,雖然不是半點家事都不會、十指不沾陽春水,但是真要做,崔昱第一個捨不得。
於是,為了美好的將來,崔昱下定決心,如果以後真賺不了錢找廚子喂張昭,那麼自己就要做的一手好菜,否則自己餓了事小,餓了張昭可怎麼辦。
正當崔昱思考是否要買些食譜、還是直接投資家餐館、又或是自己蓋家樓館時,三、五個和崔昱歲數相當的青年走進茶樓裡。
四位公子風度翩翩,一路有說有笑,進了茶樓後,其中一人往樓上的座位區瞧了瞧。
遲俊麟本是要看看平日他們四人所坐的位置是否還是空的,不然的話往他處去也是可以的,而後,看到了有個穿著深藍色衣服的青年正坐著那桌。
有沒有那位置本就無關緊要,但也許是對方悠閒從容的氣度讓他多看的幾眼,而後發現,那名青年身上所穿的衣物與崔家管事所著竟是同款。
遲俊麟把這發現告訴身旁的好友,崔道軍的父親正是這座城裡的管事,那他想必會知道些。
聽了遲俊麟的話後,崔道軍點點頭,的確是有聽父親說,被京城總店甚為讚賞的嶺南分園管事的公子,不出意外的話,這幾日便會到達江城,想必坐在樓上的深藍衣青年便是此人了。
思考片刻,由崔道軍領前,四人便往樓上崔昱所坐的方向走去。
仍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崔昱,猛然聽見有個聲音對自己說道:這位公子,可否請教下”
“啊”崔昱一看,說話的是個身穿青衣的男子,相貌風流倜儻,站在他身後的三個男子似是以他為首,不說話,但面帶笑意。
“在下崔道軍,這些是我的朋友,可否請教”名為崔道軍的男子很有耐心的說道
崔昱雖然常常被張昭說傻,但其實並不笨,聽到崔道軍的名字後,腦筋轉的很快,猜出他可能是崔家花商的子弟。
既然早晚都會認識,那麼坐下喝茶也無妨。
崔昱熱情地說:沒問題,請問有什麼事要不,這邊也有空位,直接坐下吧。”
崔道軍回頭看看同伴的意思後,與三人一同坐下,遲俊麟笑著對崔昱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遲俊麟和崔道軍分別坐在崔昱的兩側,崔覺坐在崔昱的對面。
還未讓其他兩人自我介紹,崔道軍先問崔昱說:“敢問閣下,令尊為是否崔家花商的管事”
崔昱驚奇的看著崔道軍,很驚訝自己在茶樓中坐著對方也能看的出來,道:“實不相瞞,正是,您也是”
“家父是武漢分店的管事,這位遲俊麟是我的好友,坐在您對面的是我的堂弟崔覺。”
崔覺年紀比三人都小,看起來只不過十歲出頭。
在遲俊麟提到他名字時,只是笑著靦腆的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我是崔昱,家父在嶺南擔任管事職務,初次見面。”
崔道軍擺擺手,道:“既然已經認識了,就別用敬稱稱呼了,你可有字”
“喔,這……” 崔昱遲疑地說:“家父還沒幫我取,這樣會影響到稱呼嗎”
“沒太大關係的,我們都是平輩,年紀也不算太大,小覺年紀最小也尚未到取字的年紀。”遲俊麟說
崔昱道:“這樣,那麼就叫我名字便好。”
絕對是爹忘了這回事,急著想把我打發出門連這麼重要的事情忽略!
崔昱想起自家老爹看自己一副恨鐵不成鋼、卻又在下一瞬被娘揪耳朵的樣子,甩甩頭決定不再去想這種丟人事。
怕老婆,真丟人,就會欺負孩子,連字都沒取就把我趕跑!
崔道軍招來店小二,也點了幾盤點心後,店小二立刻把自四人進入樓後就準備好的東西搬來。
崔昱原本想出口阻止,叫他們那些茶水就別喝了,卻沒想到店小二端來的只有幾盤小點心沒有茶水。
除卻點心,還有一個點著火的小火爐、一副茶具及兩個小罐子,這東西通通放在崔道軍面前。
雖然小罐子密閉,但仍有香味傳出,崔昱也不至於不學無術,立刻分辨的出,其中一個罐中所裝的是梅花,另個有茶葉的味道,至於是哪種茶葉、更多就聞不出了。
崔昱看這架式,崔道軍竟是準備在這親自煮茶了,有梅花為底,應當是煮梅花茶了,只是不知道是用哪種梅花、哪種茶葉。
被崔道軍動作所吸引全部注意力的崔昱並沒有看到,坐在同一層樓的藍衣男子,將原本散漫的目光,轉向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