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GL）》易白首

107、重逢

　　满嘉在周末一般会多睡一会儿的，一来平时工作时间太久，时常熬夜，假日里要好好休息一下；再者，周末叶桢不上班，可以出去遛站住，满嘉就能偷个懒。
　　所以在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是很让人恼火的一件事，尤其是屏幕上显示的还是陌生的号码的时候，满嘉的起床气还是有一些，语气不那么愉快，
　　“谁啊？”
　　电话那头有一会儿的沉默，满嘉的眉头皱得更紧，
　　“喂？”
　　还是没有回应，而满嘉却不再追问了，她似乎有了一些直觉，电话那边，应该是一个特殊的人。于是，满嘉也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雒侑琳调整了情绪，
　　“是我。”
　　满嘉仍然安静。她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雒侑琳的出现，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多余。就像书里写的那样，像是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我心冷之后你的殷勤。只不过，仍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低落席卷了满嘉，让她周身都感觉到了无力。
　　而雒侑琳显然并不明白满嘉此时的感受，她努力平静自己的状态，
　　“我回来了。”
　　又是片刻的停顿，她没有等来满嘉只字片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想跟你见一下。”
　　雒侑琳不再说话，也不会挂电话，她笃信满嘉必有回应了，所幸，她所想的不差，满嘉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了一句，
　　“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了。”
　　雒侑琳一时语顿。她从来没有想过满嘉会用这样一句简单却锋利无比的话来对付她，此前种种，此时的难堪，都像一块硬冷的凉糕哽在喉间，吞吐不是，咸甜如血。
　　好像是过了很久，雒医生才重新缓了过来，
　　“怎么会呢？……有些话，我们还没有说清楚。”
　　这话，已经是放低了自己，雒侑琳牙齿咬的颌边皮肉虬动，似乎这种屈辱感已经很久不曾经受过了。
　　“还要说什么话？”
　　满嘉的语调仍然是程式化，好像对话的人不是曾经深情尽付，耳鬓厮磨的爱人，而只是不相干的路人。
　　“还是……见面说比较好吧……”
　　雒医生觉得自己也快要撑不下去了，不知为何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而满嘉仍然兀自沉默，不知在思忖什么，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好吧，什么时候？”
　　满嘉似乎是在应付一个胡搅蛮缠的人，有着那么一丝不耐。
　　“一个小时之后，我在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湿地公园的雕像前面等你。”
　　雒侑琳极快的回复，似乎生怕满嘉反悔，甚至有几分急切。沉吟片刻，满嘉终于首肯，
　　“好吧。”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雒侑琳猝不及防，还保持着通话的姿势发愣。当她意识到电话已经结束了的时候，才发现，后背上竟然有了汗意。
　　此行，应该是前途多难吧……

　　挂掉电话的满嘉，把手机放回枕边，重新躺进了被子。找回之前的姿势，便不再动一下了。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是站住呼哧呼哧喘着气进门，自己去水盆那里吧唧吧唧的喝水。叶桢小心的把塑料袋装着的什么放在吧台上，慢慢顺着楼梯走上来。
　　满嘉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叶桢站在楼梯上只把脑袋伸上来看看，就转身又下去。满嘉睡觉的时候她从不打扰，现在睡眠对于满嘉来说，太难得了。
　　过了几分钟，满嘉掀开被子起床，趿着拖鞋下楼，
　　“我吵醒你了吗？买了早餐，凉了就不好吃。”
　　叶桢正在熬粥，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晨跑后的红晕。
　　“没，我也睡差不多了。”
　　满嘉低着头往卫生间走，“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叶桢听到卫生间门关起来的声音，就没有多说，过了一会儿等满嘉出来，才又问道，
　　“去爸爸那儿吗？”
　　“嗯，”满嘉在吧台前面坐下来，“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去见一个人。”
　　“谁啊？”叶桢把锅盖掀开，不甚在意。
　　“前女友。”满嘉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可这次叶桢却愣了一愣。可能是想了一会儿，叶桢的语气有点小心翼翼了，
　　“为什么……要去见她……”
　　“她打来电话说要见面，正好我要把一些东西给她，就答应了，你要一起去吗？”
　　满嘉用一个胳膊撑着太阳穴，半眯着眼睛。
　　“不不不，”叶桢像是怕蝎子蛰着一样，空着的那只手拼命地摆，“我不去不去，你们见就好了……”
　　满嘉直直的看着她，没笑，用无比郑重的语气，
　　“我会尽快的。”
　　“哎呀没事的，你们谈就好了，没什么的。”
　　叶桢强装的无所谓的态度不是很成功，她不去看满嘉，笑也有点僵硬，也许小姑娘并不明白这种见面有什么意义，可是，又怎么能够阻拦呢？

　　公园仍旧是原来的样子，在这个季节，也只有天气好的时候会有寥寥数人，倒是那个奔牛造型的雕塑，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同样的姿势伫立在那儿。
　　满嘉远远地，已经看到坐在长椅上的雒侑琳。深灰色的大衣裹着她清瘦的身体，头发散着，背影寂寥。
　　不知道为什么一步一步靠近的时候让满嘉有了一丝紧张，揣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紧紧的捏着一串儿钥匙，不停的摩挲。
　　听到有声音的雒医生回过了头，在时隔这么久之后，两个人的目光重又触在一起，倒是有了各种的复杂滋味。满嘉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儿变化，在和雒医生隔着两人远的长椅另一头，坐了下来。
　　雒侑琳的目光只在满嘉身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就又转回去，只看着面前的某处。她心里的百转千回，这个时候也只能安于沉默。
　　“有什么话，就说吧。”
　　满嘉仍然是冷漠，这让雒医生的心里，就像被碾过一般的痛楚。
　　“我们……已经到这般地步了吗？”
　　雒医生脸上全是勉强的笑，仿佛下一秒就会马上变成哭意。然而她仍是忍耐，耐着性子来跟满嘉说话，
　　“就连见一面说几句话，也要这样像谈判一样？”
　　满嘉没有再说话，她的目光也放远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雒侑琳平复了一下情绪，
　　“我听荷风说了……你……放弃了我们的感情……”
　　“侑琳，”满嘉的语气仍然是平静，可是这平静却足以把人吞噬，“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的。”
　　雒医生哑然，尽管满嘉的话听起来冷冽伤人，却让人无法反驳。而满嘉也不肯再多说一句，两个人静默的坐在那里，任凭寒风肆虐。过了许久，雒医生像是已经知道，不可能挽回任何事了，
　　“满嘉，你现在，觉得幸福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可以接受的。”
　　雒医生说的话，有着微微的颤音，仿佛历劫之后的绝望，深的探不到底。满嘉的目光盯着不远的某处，一字一字的逸出嘴唇，
　　“侑琳，我曾经为我的未来设想过一百种可能，每一种都不曾让你缺席，我没有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满嘉的眼里，慢慢地蓄起了泪，“以前的时候，我拼命的告诉自己，只要我体贴懂事，总有一天，会让你百分百的回心转意，完完全全属于我。后来我才知道，我是有多么的幼稚可笑。”
　　“满嘉……”雒侑琳似乎并不认可满嘉的说法，可满嘉却自顾自的没有停，
　　“我以为，我得到了世间珍宝。哪知道，只是个太美的梦。梦醒的时候，珍宝碎了不说，还把我扎了个千疮百孔。侑琳，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太疼了，疼得我连回忆起来都觉得要喘不过气来。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宁愿不要做这个梦的。”
　　眼泪从满嘉的眼里掉出来，落在袖子上，聚做一个水珠，晃一下，就滚落到地上，留不下一点印记。雒侑琳不敢侧头去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崩溃，
　　“我很抱歉……”
　　“侑琳，我不否认，我很爱你，曾经是，现在还是。可是，以后我会努力把你忘记，就当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雒侑琳的泪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终于簌簌而下，到这个时候，她似乎才终于明白，自己是最终失去了什么。眼前这个本应被爱若明珠的人，已经渐渐地，毫无留恋的远去，而自己却连追逐的资格，也都不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