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山一梦》秦王云襄

4、风雨满楼

　　秦王府。
　　王府中人来人往，却悄无人声，只能听见来往的人脚步匆忙。王府主楼俯仰楼的院子里，则是满满当当的站了一院子的人。院中所站之人，有大将军江震轩，澄澈将军江听潮，长驸马姬兰，驸马府小王子姬寻，桓王卓王孙，边梃将军简歌，芸芸。满院子的显贵，却没人敢出一声。人人一脸的焦急。楼内，则坐着皇帝和虢国公主镜开。公主不停地抹着眼泪，皇帝则是一脸忧愁的看着床榻上毫无知觉的人。
　　秦王。
　　生日当天，正当他满心欢喜的等着他的王妃从秦国来皇都团聚时，却怎么也等不到仪仗队的到来。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快日暮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派身边的亲卫去找，却在不久之后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王妃遇害了。
　　她没了。刚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里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念头了。他的她，不会再来了。一想到这里，他跟疯了一样冲出王府。他不信。他不信她会离开自己去另一个世界。直到看到已经离去的她，他还是不肯相信。抱着她已经冰冷的尸体，他欲哭无泪，只有仰天长号。老天，你真的不给我留下一丝温情在人间吗？她是我云襄在这冰冷宫廷唯一的温暖了啊！
　　院子里，江听潮看着进进出出的御医，却又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得知王妃遇害时王爷的神情。当王爷怒吼着要彻查此事为王妃伸冤时，连他江听潮都不由得惊惧。那双从宁皇后身上继承来的凤目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只有凌厉的杀气，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当卫子衿查明元凶时，他看着王爷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却不敢上报，生怕会出大乱子。果然，在听闻元凶是太子的黑羽卫后，王爷一言不发，带着亲卫就进宫。进宫后，怒斥温太后，痛殴太子，并向皇帝上书彻查。雷霆万钧之时，连皇帝都没敢多说一个字。毕竟，都知道，平日里冷峻的秦王爷，手段到底多狠。
　　总算，一阵天翻地覆的调查之后，真相水落石出。是东宫所为。确切地说，是太子指使的。只是，为了朝廷的稳定，皇帝最终没有废太子，只是将太子所有职务撤掉，幽禁宫中，无皇令不得见朝臣，并将参与了此事的东宫谋臣一举歼灭，才将事端平息。事毕当天，秦王就一病不起，病至不省人事。
　　“听潮，听潮。”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大将军。“爹，什么事？”“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不出声？”“没，没什么，只是在担心罢了。”“你也别瞎操心了。皇上叫你进去呢，快去吧。”“是，爹。”
　　走进俯仰楼，江听潮的觉得自己紧张得连嗓子都不对劲。不止一遍的祈祷着，千万别出事，一定要挺过去。
　　看见江听潮，皇帝命屋内的众人都出去候着。一时，楼内鸦雀无声。皇帝低头不语，江听潮也什么都不敢说。正在一旁猜测，皇帝突然发话了：“听潮啊。”“臣在。”“你和云襄自幼一起长大，算是比我这个当爹的还要了解他。你说说，为什么，一向连死都毫不避讳的他，怎么被为这儿女情长的事伤害至此呢？”江听潮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皇帝却又说话了：“听潮啊，别有顾虑，说吧，不论说什么，朕赦你无罪。”
　　仔细想想，江听潮慢慢回答道：“回禀陛下，据臣所知，王爷珍重的，不是儿女情长，也不是王妃殿下的美貌，而是王妃殿下与王爷这多少年的情缘羁绊。”
　　“怎么讲？”
　　“回禀陛下，宁皇后被废之前，皇上与王爷、皇后殿下父慈母爱，一家人其乐融融。直至皇后殿下获罪被废，王爷出走，远赴昆山习武之后，王爷身边便只有臣与王妃殿下日夜相伴。臣是侍卫，虽忠于皇上所交付的任务，生死追随王爷，但毕竟粗放，不及女儿细心。而在出宫后的这些年来，不论多难，都是王妃殿下日夜照顾王爷，毫无私心。正因如此，王爷才会专宠王妃殿下十一年而不离不弃。王妃殿下在王爷的心目中，怕是无可替代的亲情和爱慕吧。”
　　一席话说完，皇帝不语。过了很久，才叹口气：“你说的对啊。这么些年，他最想要的，不是皇位，不是权势，只是我当年与皇后给他的亲情和温暖啊。怎么会不知道啊，我是他的爹啊。”
　　看着皇帝疲惫的样子，江听潮不由得微微叹一声气。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只是，在皇家，这种亲情，是最难得的。太奢侈了，这个愿望。
　　正想着，突然，床榻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江听潮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君臣之礼，转身跑到榻前。榻上，昏迷数日的秦王缓缓睁开眼睛。一时，秦王府内欢声四起。
　　院中，守了数日没合眼的亲贵们，纷纷仰面躺在院内，打起了瞌睡。江听潮看着这一院子挺尸的贵胄们，突然就笑了。这段日子没日没夜的折腾，这风波总算平静下来。回头看看云襄，却见云襄也在看着他，细长的眼眸中掩不住的悲伤。
　　相顾无言。
　　突然，云襄冷冷的说了一句：“别松懈听潮，事情，还没完。”
　　江听潮心里一阵凉。是啊，还没完呢，怎么就松懈了呢？他正在自责，却见侍卫来报，太后驾到。
　　皇帝已经迎出去了，原本横七竖八躺了一院子的亲贵们也出迎了。只有云襄，听见太后来了之后，双眼一闭，不予理睬。江听潮哑然失笑。
　　太后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皇帝淡淡的说：“这秦王妃没了，可秦王府的日子得过。过日子，身边没个女人不行。依哀家看，等秦王的病好了，就给他续个弦吧。别冰锅冷灶的。对了，这次送进宫的秀女还没遴选，哀家做主，就在这些秀女中挑一个吧，就叫云襄自己挑。就这么定了。”也不容商议，太后就决定了。江听潮看看云襄，依旧没有动静。可是，太后刚一走，云襄竟然猛一挥手，将榻边的小桌砸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