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圣魔之血相关]》琉璃蓝泽

5、第 5 章

　　不过是个空穴来风的传闻。说什么‘身为教廷权威、陛下大姐的国务卿卡特琳娜丝佛札，企图和帝国——那个可厌的怪物勾结’之类无凭无据的话。——TrinityBlood R.O.M II 热砂天使

　　故事的开端始于背叛，是的，总是始于背叛，而非寻求合作。
　　但没有合作就无所谓背叛而言，于是要背叛，就先要赢取对方信任。

　　“你背叛了我们。”莉莉特说，血从她身上流下，伤口又枯涸愈合，脸色却渐渐转为死人的灰败，褐色的皮肤也许不怎么明显，神情却忽然衰老疲惫了几百年。
　　厚重的、闪烁着冷漠光泽的金属墙，隔绝了一切声音和动静的空间的死牢笼，无处呼喊。
　　握着漆黑的长枪，该隐优雅地走近，雪白衣饰上全是血色的斑斑点点，黏稠地流淌下来。
　　“不。”该隐说，“一开始先用谎言和假意得到我们的信任，然后偷走了所有的kresnik得到它的力量，又背叛了我们的，是你。是你从一开始就为了背叛而接近我们。”
　　莉莉特扬起背后的翅膀，又随即被击倒。
　　“你已经变成了怪物，该隐。”她说，“或许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是的，我们是怪物，我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心和人性。你就是用着这种理由，在遗留者那边宣扬的吗？他们全都是失去人性的怪物，于是他们该被消灭？”他用枪的尖端指向她的颈项，然后他蹲下来，蓝眼睛里闪过似乎温柔却虚空的光芒。
　　“你们的力量远比他们强大，而你们没有与他们合作的意图，企图把他们赶尽杀绝，我只能选择帮助他们。”
　　一声轻笑，该隐望着莉莉特，眼睛里交错闪过有趣、冰冷、嘲笑，最后仍然是定格在虚空上。
　　“莉莉特，你永远都这样自以为是，自以为慈悲和正义，永远站在光明的地方，然后就可以藉此名义理直气壮地去制裁和审判别人，喊别人恶魔、吸血鬼、怪物，加以抹杀。是啊，高高在上的黑圣女。而你不要忘记了。”该隐的声音意外地轻柔，“是他们首先挑起了仇恨的导火索，是亚伯为了救你，才正式让一切决裂。因为恐惧强大的力量，因为恐惧居然还有‘怪物’凌驾于他们的食物链上。不是这样吗？很早以前你就应该知道人类是什么样的生物了。”
　　“你们已经偏离轨道太远了。”莉莉特说，金褐色的眼睛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却无可奈何地虚弱下去，“尤其是你，该隐，你会把一切全都毁灭，因为你什么都不在乎。”
　　“而你，莉莉特，就是太固执正义光明了。相信那些人类还有希望，你是怎么说的呢，”该隐歪过头微微笑。“只要人类还有爱就有希望在，对吧。它难道不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而非他们独有的么。总之你的意思是，不管他们做过什么，都该原谅他们，和他们和平共处，所以你被他们钉在十字架上。但是我不同，我啊，如果看到有谁敢对亚伯这么做，我一定会对他们斩尽杀绝。”
　　蓝而纯净如湖泊的眼睛掠过一丝苍白的波澜，金属无机质般冰冷的闪光。

　　“一切都已经晚了。”莉莉特说，摇着头苦笑。扬起翅膀，猛然向该隐发出攻击。
　　钟声仿佛在遥远的地方敲响了，命运与预言之音。
　　该隐侧过身避开，举起手打算传送空间，手腕却猛然被割裂。长枪随即刺穿了莉莉特的胸口。
　　“现在确实已经晚了。”该隐说，“看吧，看最后的选择，这是一个机会。是你杀了我然后胜利地出去，完成你的心愿，或者相反。”他仍然微笑，“机会均等。”

　　该隐并不会时常梦见以前的事，深沉黑暗如死亡的睡眠中常常只有无尽的黑荆棘旷野，狂暴又安静的Kresnik们，那么荒凉冰冷，渴求着生命的温度。
　　然后呢，他用回忆把梦境接续下去。脑海里充斥着的是亚伯无比愤怒的狂涛仇恨。
　　然后亚伯就把他推了下去。
　　很难理解亚伯的举动，又或许其实也不难理解。稍微想一想也许都能明白，但谁都不会知道对方所有的想法，即使双生子也一样。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该隐在火焰中燃烧，一点点消逝在光芒中。
　　万物万事，皆为虚空捕风。

　　莉莉特背叛了三兄妹而去，该隐背叛了莉莉特，或与此同时的亚伯，又或亚伯立刻离该隐而去，最后，塞斯离该隐而去。
　　他们都在相互远离，相互背叛，相互指责。每个人都觉得别人违背了自己的想法。这才是真相。

　　如果当年死的是该隐，从那里活着出来的是莉莉特，事情又会怎么变化？谁知道呢，也许亚伯会为该隐报仇？又或者他最终会被莉莉特说服？塞斯呢，她又会如何？遗留者、归来者、吸血鬼猎人之间的关系又会怎么变幻？但命运已经没有可能或者如果的余地。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夜晚的星空和大地，寒冷纯净的空气，他这么想。
　　“什么，主上？”魔术师说。
　　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把话语说出来了。
　　嘴角扬起轻快柔和的弧度，该隐说。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到了现在，这个世界只在腐朽，而非复活。
　　要让一切结束，只有把捂在黑暗中发臭的真相全数暴露在烈阳下，尸体速速腐朽，尘归尘，土归土。但为时已晚，仇恨、分裂、认同感已经深入骨髓，成为了意识的一部分，溶在血液里再也分割不开。且成了一切的根源，俯身察看，这世界上就满是败坏的血气和喧嚣。和平从来都是妥协、傲慢的对立，潜藏着利益和狡猾。
　　九百年前莉莉特带着背叛和kresnik离他们而去，甚至封锁了方舟的中枢程序。她的理由多么充足，多么正义，为了人类，为了处于弱势的遗留者，而吸血鬼猎人们全都是已经失去了人心的怪物，让人憎恶和讨厌。教廷那边的宣扬又是如何呢，莉莉特他们是圣女，而归来者们是怪物和敌人，也许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并不容易引起共鸣。但只要想一想，我们就很容易能发现，这种被屏蔽和片面偏激的宣传，永远只会挑起仇恨，而非平息。
　　无论站在哪边，遗留者、归来者，甚至只要有情感与心，都只不过滑入同样的轨道和庞大漩涡中，成为被爱憎所驱使着让世界前进的一员里，这世界如此复杂，没有谁比谁更正义，没有谁比谁更高尚。
　　而这个世界没有宽恕，只有被爱憎激发的对立以及一切。

　　命运从来就严峻威严，不是吗？
　　该隐偏过头微笑，教堂上的天使俯视喧嚣人间一样、宁静又悲伤的清丽笑容。他一无所有，亦无需一切。
　　该隐的目光里是万物皆为虚空的宇宙尽处。

　　世界公敌，所有生命之敌人。
　　从一开始，与这个称号相称的，就只有从尘埃中复活的该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