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圣魔之血相关]》琉璃蓝泽

6、第 6 章

　　窗边的身影没有回答。
　　在沈默之中，闪着金色光芒的头颅转向两名男子所在的方向。——TrinityBlood R.A.M. II OVERCOUNT

　　“我要去见亚伯~~~”
　　从清早开始，再生槽的黑暗深水里就不断歌唱似地循环播放着天真浪漫的声音。

　　魔术师兼管家叹了口气，对着再生槽略略鞠躬。
　　“主上。”仆人的口吻大方恭敬，略显歉意，却很坚定。“您的身体实在不合适。”

　　“我要去见亚伯~~我要去见亚伯~~”
　　“主上。”蕴着叹息般的声音，“这是不可以的。”

　　声音的源头仿佛被突然截断，余韵却蛛丝般，依旧在空气中飘动。

　　“狄特里希死了。”
　　声线清晰而冷静。
　　那个曾经天真地以世界为玩物，一无所知地在名为天堂的地狱、或地狱的天堂的花园中玩耍，有着一双温柔眼睛的小恶魔。
　　他在圣女的诱惑下睁开了眼睛，然后刹那就被这个残酷黑暗的世界吞噬了，连灰都不剩。
　　“卡特琳娜死了。”
　　那个被称作世界上最美丽的枢机主教，又被称作母狐狸的人，以祈求与绝望交错，在黑暗中孕育希望的姿态来到骑士团。那个在末日中挣扎的影像宛如教堂壁画般美丽神圣，被邪恶与狡诈所玷污的圣洁。
　　“塞斯死了。”
　　终究那个娇小可爱的妹妹还是死在了他的长枪下。那时血液浸透了他的身体，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灵魂不甘和悲愤地在心中轰鸣，但也只是如此而已了。整个真人类帝国都在发出悲鸣，为曾说将永远地统治和庇护着这个国家的母亲与女皇。长久以来，时间流逝过去，她一直那么孤独而伟大地存在着，无视时间和历史的洪流，一个异类和孤独者，所有长生种之母。
　　他微笑，站在她的星皇宫里，低语说。我回来了，塞斯。
　　他们从来不知道他们的女皇还有家人。
　　从名字就早该了解的不是么，塞斯——该隐，亚伯。
　　然后兄长就杀了她。
　　03的因子汇入他的身体，如此温暖的相聚。
　　“海露嘉死了。”
　　不知为何想起那个连面目都模糊的女人，有着疯狂的爱意，而爱与毁灭是一体。
　　“莉莉特死了。”
　　记忆忽然追溯到那么遥远的过去，一切都曾经美好，世界如此美丽。然后血腥黏稠地从视野里流下来，充满浓烈悲怆的铁锈气。他听见了命运的钟声，于是他放开紧握的手，从那一刻起，世界滑向万劫不复的辉煌传奇。

　　他睁开蓝宝石的眼睛，里面比日光更盛的光都是虚空，漠然映出此世的地狱变。

　　然后，他伸出手去，抚摸那个人的脸庞，低语说。
　　“幸而亚伯还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有身在何处的茫然，周围都是视而不见的冷漠，嘈杂世间中只剩下孤寂。
　　他记不起一切事，谁曾经说过些什么也忘记了，芸芸众生里都是陌生面孔，没有什么能呼唤出他的记忆。
　　这不是一个好的世界。

　　心中泛起两种心情。一边是从深黑的渊中升起的憎恶和绝望，愤怒和抗拒，使他想要仇视这个世界；然而随即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仿佛黑色的水迹从眼中流下，心情极悲怆，要伏在尘埃里，温柔地望着一切，自己比所有人都更罪孽深重。交替的两颗心使他无比暴躁，两者都是真实。一种压抑着另一种蠢蠢欲动。冷静冰冷漠然地看着这个世界，却又有一种止不住的欲望捧起小丑搞笑的面具，合在脸上，装地一无所知的纯洁搞笑，把真实的自己和疯狂一并放逐和封印到黑暗的无尽深渊里。

　　人类若是从这个地球上消失就好了。一个稚气又愤怒的声音说。那样悲伤与绝望的心情，被伤害的与被侮辱的、嘲笑的，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
　　你仍然爱着这个世界。一个圣女般动人的声音说，是因为对它期望太大，所以才会失望。恨只是爱的反面。
　　怪物！！怪物！！尖利的声音气势汹汹地呐喊，无数人的面孔鬼影与幽灵般闪过，腐朽的、流着血泪的、愤怒的、盖满脏污的，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在他脑海里轰然作响，振聋发聩，而他一边被追得无处可逃，一边又冷冷地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人形，既丑陋又憎恶。

　　呐。
　　一个清澈悲伤的声音说，一切混乱群蝶般哗然飞去，只剩下清净的纯白。
　　他抬起头来。
　　金色的乱糟糟的头发，掩着天使般白皙宁静的脸庞，那双同他一模一样的蓝眼睛里照出他自己的面容。

　　两颗心立刻开始相互争斗，却又刹那熄灭了一切的念头。

　　亚伯，你还是过得很辛苦呢。那个幻影般、与自己如此相似犹如镜像的少年望着他。
　　不过，快了。那双蓝眼睛很温柔地朝他微笑，无数映像在其中闪过，记忆或者历史，以及一些更微妙的东西。
　　也许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能这样说话了吧。他轻轻地说，笼住对方的肩膀。那就告诉你一些事好了。
　　唇齿张合间，他听到那些声音在脑海中作响。

　　这个世界并没有爱的义务，无论是谁对于谁来说，都是如此，它从未迎合任何人的心愿而存在，冷峻严酷的命运流动其中。
　　然而爱却是每个人心底最深与最珍贵的渴望，因它由生命而存在，与生俱来的执著。
　　得不到爱，就会悲伤；看不到爱，就会绝望；被爱背叛，就会憎恨；为了守护爱，一切就由此而生。
　　它却无关希望。

　　我曾到达万物皆为虚空的尽头。
　　又从那里回来。
　　然后我就知道Kresnik真正的身世并非遥远的异星文明，而是那里——不归之处。
　　我再次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世间万物的血气都败坏，爱在灾难后腐烂的尸体上成长，开出病态黑暗之花，沼泽上运行着无数人的灵。

　　那么多人，那么多故事。
　　都流着血泪，都在讲同一件主题的事。
　　被轻视，被背叛，被践踏，又要守护，且渴望。
　　因爱之名。
　　这个世界。

　　所谓怪物，就是扭曲的爱在丰腴黑暗的土壤中被痛苦仇恨与血泪所浇灌而在心中开出的花朵，覆满七罪宗。
　　每个人都是如此，不是吗？人们相互对视，眼中看见的对方都丑陋无比，却唯独不知道那也是自己的映像。
　　爱也许会伴随着生命生生不息，希望却恶毒到作为潘多拉之盒里的遗留，引诱着人类做一切事。
　　而这一切本都早该结束，只不过人类却总是相信世界该无限宽容自己。
　　亚伯。是什么在使你不安，把真正的自己封印和放逐在你无法触及，我也无法触及的地方，生生造出一个光明健康正义、从莉莉特那里得来的人格作为面具戴上，姿态如此卑微，想要去触及那纤细的温柔与爱，从地狱里发现天堂。
　　我却能看见后面全是黑暗和虚空。
　　呐，不要再悲伤，也不要再悔恨了。

　　这个世界的未来和终点，所有人的幻想。
　　死亡之后从来就没有天堂和地狱，只有冰冷的无尽虚空。

　　我不会再执着于任何人与事，除了你。从死之王国中归来的我不应该再有任何情感，但也许复活本身就是死亡的矛盾，所以本能中我仍然会说爱着你，尽管也许我已不再了解那是什么。

　　呐，亚伯。时间很短，日子已经近了。
　　你以后会醒来，这些话语你会转瞬即忘，风吹散云雾，消散在记忆里，然而不能抹去它确实曾经存在。
　　那时，我们每个人都会行自己的义，看命运决定这世界究竟前往何处去。

　　而最终，不管是以何形式，一切都会走到尽头，我们也终将相聚。（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