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县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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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春无三日晴，今年的春天每日却是满满的大太阳，沈怡家后院的老梨树往年４、５月的花期整整提前了一个月，３月的节气里，粉白的花苞就挂上了枝头，村里的榆树花也早已盛放后凋落，枝头结出青色的小果。
时节暖得早，既有利又有弊，立春晴一日，耕地不费事，农民们能赶着天气好伺候庄稼，可害处也显而易见，气温一上来，埋在土里的越冬虫卵正是孵化活跃起来，去年冬天格外温和的气候使得绝大多数的害虫卵保留存活下来，如今怡人的气温为虫子们孵化繁殖提供了温床。
云斗村的村民最近闹心得很，村里树上到处爬满了红色的小蜘蛛，这虫子比芝麻还小，满地方乱钻，专门喜欢一堆爬满豆叶、菜叶上啃叶子，密密麻麻让人直起鸡皮疙瘩。除了红蜘蛛，螟虫更是村民的心头大患，专门祸害地里的水稻、玉米、小麦这些主要农作物，啃食植物的杆茎。
村民商量着去镇上买些农药回来打打，几个人跑到镇上农药店，结果附近村的村民也都急着买农药对付地里的害虫。老板看着这一单单大买卖也是嘴唇燎泡，上火着急，进货的厂家联系不上，去年的一点存货早卖完了，看着这么多人上门买农药，拿不出货不是砸自家招牌吗？
农药买不到，庄稼不能不管，家里大人小孩全蹲在地头里捉虫，一天下来腰累得都直不起来，但没一个人抱怨旱喊累。
沈怡极度厌恶软体的绿色肥虫，光是看着就头皮发麻，脊梁背上痒痒，更别说让她去捉虫了，徐庆云也挺恶心稻杆上密密麻麻的螟虫，沈家只好每天派出两位男性家庭成员出去捉虫子。
沈怡看着老爸和男友晚上直不起腰地从地里回来就心疼得紧，想着虽说前几日镇上买不到农药，不如明天去县里看看。
沈怡晚上和父母报备了明天出门的事情，沈父沈母叮嘱她路上小心早去早回，沈怡笑嘻嘻地应着。薛傲本想陪着沈怡一道，但最近实在忙不过来，只好放她一人去县城。
沈怡一早天不亮就收拾好出门了，先要徒步走两公里到镇上，才有小巴去县城？沈怡步行到镇上后才知道去县城的小巴大多都停运了，现在一天只剩下两班车，早晚各一班。也亏得沈怡起了个大早，刚好赶上早班车发车，坐上车买票，车钱比过年那会儿又涨了，去一趟要花８０块钱，沈怡庆幸老妈提醒要她多带了点钱。沈怡问了司机晚班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一班。
沈怡上次来县城还是一个多月以前，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县城的面貌变化很大，街边的商店关了一大半，路面上的垃圾、纸屑随处可见，往日的热闹一下子沉寂无声。
沈怡找了一家开张的杂货铺，进去想找人打听哪儿能买到农药。外面的店面给主人家收拾的还算整洁，进到店里，沈怡心里咯噔了一下，太空了，货架上原来琳琅满目的商品不见踪影，原来拥挤的店铺空出许多空间，乍看上去格外空旷，玻璃柜台后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
阿婆看见沈怡进来，摆了摆手，口齿不清地说道：“姑娘，我们不卖东西了，你上别地看看吧。”
沈怡摇摇手，解释道：“奶奶，我是来问个路的，不是来买东西的。”
“哦，不是买东西，是问路，问路。”阿婆年岁颇高，嘴里嘟囔着沈怡的话。
“奶奶，我想打听这里农药店在哪？”
“农药店啊？我们这没有了，都关门了，这里没有。”
沈怡听阿婆说没有，很是失望，但赶了一早上路就这样回去太不甘心，反正现在才九点多，还是自己去找找。
县城不大，开车子半个小时就能逛完，路上行人不多，人们脸上也缺乏生气，面容阴郁。沈怡走了半个多小时，倒是看到一家农药店，可惜关了，沈怡不死心，问了几个人，那些人都是摆手说县里的农药店都关门了。沈怡这下才死心，看了手机，才上午十点不到，还要干等到下午三点才能回去，唉！沈怡出来的早，早饭早在路上就颠没了，她现在就想着找个吃饭的地方，好好吃上一顿。
街边的小吃摊早就不做生意了，沈怡记得县中心的一家大超市一层有几家快餐店，去碰碰运气，否则难道真要饿到晚上回家吗？
沈怡还没走到超市，远远看见门口乌压压聚了好多人，聚集的人群三三两两扎堆，沈怡想这是干嘛呢？
待沈怡走近些，才看清楚这么多人不是随便扎堆在一块，而是成Ｓ型队伍排着队呢。
超市的大门被人群堵得严严实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沈怡问一个排在外围的三十多岁妇女：“大姐，你们都聚在这儿干嘛呢？”
女人神色焦急，瞥了眼沈怡，不耐烦道：“买米！”
说完就转过头不再搭理沈怡，沈怡也让她冲冲的语气弄得有些尴尬。
旁边一个年轻小伙也听到沈怡的问话，看到她不知情况的样子，知道她不是本地人，难得好心地主动搭话道：“我们在排队买米，听口音你不是这里人吧？”
沈怡对小伙感激地笑笑道：“嗯，我祖辈是这边的，不过是在Ｊ省长大，最近才会这边。”
“Ｊ省的？去年那边地震死了好多人，你还挺走运的，躲过一劫。”
“嗯。”沈怡不想多谈地震的事儿，那时候家里连夜逃出来，可自己的亲朋好友也不知是否和自家一样逃出来，还是……
沈怡转了话题问道：“这边都是来买米的吗？”
“基本都是，我今天起迟了，没赶上，只能排在外面，还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到。”小伙无奈地耸耸肩。
“供粮很紧张吗，国家不是前段时间才征的公粮。”
“谁晓得那些粮食落进谁的口袋里，县里从半个月前就开始限购了，拿着户口本，上面有几个人就发几个人的口粮，一个人一个月３０斤，半个月领一次。”
“３０斤？那一人一天不就只有１斤粮？够吃吗？”按沈怡的饭量，一天少讲也要吃掉一斤半米饭，有时累得狠了，两斤米都不是问题，种地是体力活，如今家里四个人都是能吃的主儿。
“知足喽，我听说东边地震灾区连米饭都吃不上，一天就给两碗粥。唉！真是到了世界末日啊！”
沈怡让他说的心里难受，肚子倒也感觉不到饿了。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的队伍突然发生骚动，有人在叫喊着什么，大家情绪好像十分激动。
“怎么了？”沈怡问道。
“不知道。”年轻人伸着头往里面望，可惜个子不够高，只看到黑黑的人头。
大家一个挨一个地往前挤，Ｓ型队伍瞬间就冲散了，人群不分先后地拢在一起往门里涌，有的人被挤得嗷嗷直叫。
沈怡看情形不好，急忙往旁边闪去，结果被旁边想挤进去的人群包在了队伍中，裹挟着带了进去。
沈怡后悔光讲话耽误了时间，被无辜卷进来，只是现在想退也退不出去，只好随着人群往前走，脚上不知被谁踩了好几脚，痛得很，沈怡把挎包抱在怀里，害怕有人趁乱偷窃。
沈怡一路被推着走到超市入口处才停下来，看见超市收银柜台前超市工作人员和保安奋力拦着想往超市里冲的人群，两方在一起相互推搡，时不时还有些过火的肢体碰撞。
沈怡听见排队的人群朝着超市里的人喊着“交出粮食”、“没有活路”之类的声音。
沈怡四下望着，想找空隙钻出去，她斜过身子往右后方挤，恰好听到“你怎么跑我前面去了？”，回头一看，是刚才和她聊天的小哥，沈怡往他身边靠了靠，说道：“我不小心被别人挤进来的，我想出去。”
男子看一个小姑娘被挤得狼狈，拽住沈怡的胳膊道：“我也出去。”
说着，男子蛮力地扒开人群，拉着沈怡冲出了人群。
“呼～～”沈怡出来后，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差点没给挤得窒息。
“还好吧？”男子问道，接着道，“一群傻＼Ｂ，都往里挤超市就能放粮了？艹！傻＼Ｂ！”
“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
“不清楚，好像超市单方面宣布今天只放５０００斤粮食，剩下的要等三天后再来领。妈＼的涮人玩呢，排了一早上说延后就延后，狗＼日的！”男子心情恶劣地骂道。
沈怡看他发脾气也不知道说什么，现在粮食紧张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大家都深怀食物危机的恐慌感，只好试着劝道：“也许是运输问题粮食一时没运到，也许三天后就能领到了，你别着急。”
男子自己平复了火气，叹道：“算了，要饿死也不就我一人，该怎样就怎样吧。”
“没事你先走吧，呆会儿还不知道这群人要闹到什么程度，被波及就不好了。”男子对沈怡说道。
沈怡不敢多呆惹是非，点点头，两人就相互告别了。
沈怡在小巴干等了三个多小时，中途没地方吃饭只能向一户人家讨了一杯水喝，晚上回到家差不多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把薛傲心疼得不行，直言下次不许一个人去县里了，没人照应连中饭都没吃上。
沈怡把今天去县城的见闻和三人说了，徐庆云感叹真是造孽哦，安稳了大半辈子，现在闹起粮荒来，薛傲和沈永成觉得察觉时局更恶劣了，国家大概连最基本的保障粮都供应困难，以后的日子看来是要艰难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县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