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断裂式成长》疑惑的微笑

46、千年前的圣诞夜

　　看着瘫坐在地上哭泣的男孩，老人深深叹了口气，目光中有着浓浓的悲哀，还有坚决。老人再次闭了闭眼睛，而后站起身，走到了窗前。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空呈现出一种灰蓝色——很快，它就会慢慢变成灰色，变成黑色……

　　“你从没见过你的父亲……”老人缓缓说道。

　　男孩抬起了头。

　　“你其实见过他的……见过……”不用看，老人也知道男孩此刻，眼中可能有的震惊。他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被那些……那些拥有邪恶法术的怪物杀死的……”

　　男孩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半张着嘴。

　　老人走到书桌后的沙发椅中坐下，十指交握撑在桌面。“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个……你还太小……真的太小了……”老人忧伤地看着男孩，“你才九岁……别人的孩子都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你就要开始背负起家族的重担……我向上帝发誓，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有个快乐的童年……没有书本，没有训练，没有家族史，没有……残酷的权术学习……”

　　“但是你终于还是要肩负这一切……所以……在你已经承受了这么多本不该由你来承担的东西的时候……我又怎么忍心……告诉你这样的事……这对你来说……”老人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仇恨，使心灵扭曲’……这句古老的训诫……我一直深以为然……”老人凝视着桌上的墨水瓶，“我希望你能健康地成长，而非带着仇恨……于是我告诉你，你的父亲是在一次外出途中病死的……可是……”老人痛苦地低下头，“可是你的父亲是那样一位优秀的贵族，他有着那样精明的头脑和健康的身体……你知道……你知道……每一次看见你在各方面尤其是剑术上展露的天赋，我有多么地自豪……你与你的父亲是那样地相似……我永远都忘不了，他骑在马上挥舞佩剑的身影……永远都忘不了……”老人的声音已然哽咽，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双手中。

　　海德勒斯慢慢站起身，他缓缓走到书桌前的软椅里坐下，担忧地看着痛苦之中的老人。

　　片刻后，老人重新开口。

　　“可是不行……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挣扎着要不要告诉你……现在看来，我已经没有选择……”老人放下手，眼眶仍旧泛红，“海德勒斯……你一直无法冲破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这样下去，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所以我想……也许只有仇恨能够帮助你拾起一些果敢和魄力……”

　　海德勒斯的目光有些发直，似乎意识到了接下来将要听到什么。

　　“你没有幼年的记忆，事实上，那次事件发生之后，你大病一场醒来就什么也记不得了……”老人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其实……你忘记了也好……”他停顿了一下，“……我无法想象你带着那样的记忆成长……被自己父亲的鲜血所浸透……”

　　老人看着发愣的男孩，继续说道：“那件事情发生前，我们刚取得了一场小胜利……你父亲很高兴能够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圣诞大餐……你父亲抱着你，笑得那么开心……”老人看向男孩，“你这小顽皮在你父亲怀里乱动个不停，非要把他腰上的剑拿下来玩……”——男孩望着他——“是啊……你父亲争不过你，只好无奈地取下了剑……你当然举不起那把剑，但是你还是吵着要拔剑……你父亲只好拉开了一点点剑鞘，努力把你的注意力引到剑柄的宝石上，好让你离锋利的剑刃远些……你绝对想象不到……平时那样优雅自信的男人……在那个时候表现得多么笨拙……”老人笑了笑，“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注意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你……生怕你有一丁点闪失……因为这个，他的脑门上甚至已经紧张得冒了汗……这真是很少见的……”老人摇了摇头，“但是我知道，对于你表现出来的对剑的好奇，他真的非常，非常地高兴……”

　　“那个时候，我们谁都不会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他们劫持了你……”老人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们谁也没有发现……梅内尔抱你去睡觉后，很快就回来了……要是……要是他当时陪在你身边就好了……”老人叹息着说，“你父亲是第一个发现的……唉……他真的很爱你……你能想象……几个月都在外面奔波……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他当然想要一直看着你……你母亲有些不高兴，当然啦……可是他还是想陪在你身边，即使只是看着你睡觉……最后，我们都无奈地由他去了……”

　　“你可以想象他看到你不在床上时是什么表情……一开始，他以为是你调皮，自己偷偷下了床……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他找到了梅内尔问了一些问题后，就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城堡，骑着他的马飞快地追了出去……天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他们带着你往哪里走了……”

　　“我很着急……我当然着急……我清楚地知道那些人是些什么样的怪物……他们是怎么样地心狠手辣……而我的儿子和孙子，”老人抬起头，“就处在他们的威胁当中……海德勒斯……你能想象我那时的心情吗？……你还那么小……毫无自保能力……你的父亲一个人冲了出去……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派了多少人来……你父亲很有可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我准备亲自带上人去支援你父亲……但是梅内尔阻止了我……他是个好管家……非常有能力……但是他太在乎我了……他害怕我会出意外……”老人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我当然明白他的顾虑……但是不行，”他摇了摇头，“我必须去……即使死在那里……我也要去……我要亲眼看着我儿子和孙子平安无事……”

　　“我吩咐你母亲留在城堡里……找出事情发生的原因……到底是哪一环有了疏漏，致使你被人掳走……你母亲当时害怕极了……她哭得泣不成声……我明白她的感受……非常明白……怎么会不呢？我也同样经受着这样深切的焦虑……但是她听了我的话后，很快就收起了眼泪……是啊……她是一个非常坚强并且有能力的女人……有她在，即使我不在城堡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她也能处理得很好……就这样，梅内尔很快安排好了人马，我带着一队士兵，朝你父亲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老人凝视着男孩，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你母亲送我们离开时，她站在台阶上，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期盼……”

　　“但是迟了……”老人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用手盖住了眼睛，“迟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三个穿黑袍的男人倒在地上……你的父亲……你的父亲……”老人哽咽了起来，男孩抬眼看见透明的泪水不断从老人的指缝间流下，但是老人还是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你的父亲倒在血泊之中，紧紧地把你抱在怀里……听到马蹄声，他艰难地抬起了头……看到我们之后，露出安心的笑容……他就那样低着头看着你……轻声说……不要哭，我的儿子……不要哭……”

　　“但是你吓坏了……你的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扯着喉咙哭得满面通红……一直在叫着……爸爸，爸爸……他看着你……伸出手想把你脸上的血擦掉……但是他自己手上的血还流个不停……他只好放弃，转过头看着我……”

　　“我跪倒在地上……他望着我，把你递了过来……可是你大声尖叫了起来，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松手……我……我那个时候……”老人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滚落，说不出话来，“……我们没办法把你弄下来，你那样死死地抓着他……他脸上的表情……他那样地无奈又欣慰……把你紧紧抱在怀里，自己也流泪了……”

　　“我们回了城堡……可你知道，我们救不了他……”老人痛苦地摇着头，“我们救不了他……你一直不肯走，一直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哭喊……他就那样注视着你……一直注视着你……”

　　听着这里，男孩一直木然的脸上，泪水忽然绝了堤……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从他的眼眶里滑下……他父亲的脸……他终于记起了他父亲的脸……那个英俊的金发男人看着他，脸色苍白……但是他的笑那样温暖，他的目光那样温柔……他记得他轻轻的跟他说……我爱你，我的儿子……我爱你……

　　对面的老人高高仰起了头，努力着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坐直了身体，抬头看着呆呆流泪的男孩。

　　“你母亲在那之后……就变了许多……”老了叹了口气，说道：“不要怪她……海德勒斯……不要怪她……她太爱你的父亲了……而你一直以来都这样善良……她却一直希望你能为你父亲复仇，你知道的……更别说……更别说，她怨恨你忘记了你的父亲……她不懂……海德勒斯……她不懂……”

　　老人站起身，走到男孩身旁，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接着，他走到一边的书架旁，从暗柜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回到了书桌后，坐了下来。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以后，你能在想到你父亲的时候……下定决心做一些你内心深处本不愿做的事。”老人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精致的紫色水晶瓶，递给他。

　　“这是杀死你奶奶的人留下的，这是，”老人脸上出现一种含着嘲讽的复杂表情。他缓缓说道：“这是巫师贵族的收藏品。……但是现在……我把它给你……我希望你能够记住这些，记住——保护你的亲人，正视你的敌人——海德勒斯，我的孙子……”

　　男孩缓缓接过水晶瓶，提起了镶金的盖子——那锋利的剑刃，似乎在提醒着他，他身上所背负着的仇恨。

作者有话说

　　文发出去，我自己都看不到我晕…这到底怎么回事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