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蓝莓诗社

6、片段六

　　克劳德专注地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沙沙声，等了很久，才听到慌乱的脚步在走廊上响起。
　　“浮士德先生!”焦急的语气夹杂着无法控制的急促呼吸。
　　果然是那个棕皮肤的下人。
　　“出事儿啦！”
　　克劳德理了理头发。在汉娜两句话的罅隙间有几秒钟气喘吁吁的沉默，那一瞬克劳德甚至在背光的阴影里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俨然像一只盲蛛，在历史的裂缝中窥探，在这片土地起伏的胸膛上结网，然后用粘在网上的花粉引发最严重的过敏性哮喘。
　　他在汉娜没有说出第三句话之前就想好了一个冷静的回答。
　　“总管大人的翻译官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我的集市马来话不是很好，但如果总管大人需要我的话，我很乐意替他效劳。”就是这样，一切精心策划。
　　但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所面对的猎物不是冷却结晶的历史，而是还未凝固成历史的、岩浆一般滚烫流动的政P治，是各种偶然中的支离或混合。
　　“浮士德先生，总管让我告诉您，他要出去处理一些急事儿，请您在这里照管好老爷，你们千万不要离开这座房子一步！拜托了！”
　　什么？
　　没等克劳德想好该怎样开口，汉娜就已经急速地转身离开了，蓝白相间的裙裾晃动得克劳德眼花缭乱。
　　你们，不需要个翻译么？

　　“喂！汉娜今天怎么搞的，越来越没规矩！没看到我们在上课吗！居然这样跑进来？真不像话！”金发少年不满地甩甩头发，用一根白皙的手指使劲戳着收音机的按钮。“不是说让我听英文的吗？为什么没信号？”
　　没信号啊。当然。混乱的沙沙声，仿佛全世界的新闻头条都在勉强地支吾着什么，
　　“换个台吧，太难听了。”少年胡乱地拧着上面的按钮。越是父亲珍爱的贵重物品，他越是不珍惜。
　　“喂，克劳德！我跟你说话呢！”
　　少年伸手在克劳德眼前晃了晃，顺势摘下了他的眼镜。
　　恍惚了一瞬间，眼前的世界猛然被打散成一片迷蒙的颗粒，扬起又落下，周围的事物模糊成一幅印象派油画。

　　还是没有信号。收音机中的噪音开始变得尖锐刺耳，像是哽咽中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尖叫。
　　整个世界沉溺于胡言乱语。
　　克劳德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