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何白露

36、手术

　　次日，因为李坦手术，我和闻楷早早的编曲医院陪着了。因手术前12个小时是要禁食禁水的，李坦的手术安排在了下午两点，早饭自然是不能吃了。李坦见着我来，眼泪都快出来了：“姐啊，我现在水都没得喝了。”
　　我觉着心里难受，从小到大，我和李坦就甚少生病，偶尔感冒一下都能很隆重。这会儿，李坦马上就要送上手术台了，我只觉得自己的膝盖也没了力气。挨着李坦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兔死狐悲用在这儿不怎么合适，但我觉得就是这样的感觉，像是自己的腿上也要挨一刀，也要按两颗钉子似的。
　　李坦说：“你不用这样吧，不就是挨上一刀嘛，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个？我就是饿得慌。闻楷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说：“这个手术风险不大，我妈说主刀的个主任，且他这是新伤，术后恢复会很好，休息几个月就会像从前一样了。”
　　我点点头，又和闻楷各自选了些好玩的事讲给李坦听，帮他转移注意力。
　　中午吃饭的时候，因想着李坦这会儿又渴又饿的，自己也没了胃口，略微吃了几口也就回去了。不想，我和闻楷也就离开了半个小时，病房里一下子多了好多人，我细一看，李坦的父母都在，花篮果篮什么的摆了半屋子了。我和闻楷在门边站定，听了一会儿明白了，这些人不是李坦他爸的下属，便是李坦他妈的下属，因急于在领导面前表现，都想趁着领导来医院的时候来看看，把心意送到。不想，李坦爹妈一起来了，这么些人也就撞到了一起，龙城这个局面。李坦透过人群看见我和闻楷，苦着脸都快哭了，我和闻楷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直到手术快开始了，护士来通知病人准备，那些人才渐渐散了。李坦躺在床上都快虚过去了，我偷偷瞄了一下，他爹妈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两点，李坦准时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外面，就我和闻楷，还有李坦他爹妈，想想片刻前还人声鼎沸的，不禁觉得讽刺。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后，手术室的门才打开，我忙迎上去看，李坦紧咬着牙关，脸色苍白，一脸的汗，枕头都打湿了。李坦妈一边给儿子擦汗一遍哭着问这是怎么回事。
　　主刀的大夫有些抱歉，道：“麻药提前没了效力，我们也不敢擅自加药……”
　　我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夫说：“约莫半个小时之前，不过病人意志力很强，一直忍着手术完成。”
　　我回头看着李坦，他不害怕吗？那些仪器在他腿上他是如何在清醒的状态下完成手术的？感觉那痛楚也在我身上一样，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泪眼模糊里，好像李坦还费力的扯出了一个微笑，还没看的真切，护士已推着他走了。闻楷轻轻的抱着我，我终于放声哭了出来。，闻楷安慰我说：“其实关节镜手术创口很小的，他现在没有你想想的那么痛苦。”
　　我看着闻楷：“真的？”
　　闻楷说：“真的。”
　　回到病房，李坦已经睡着了，李坦的妈妈守在窗前，看着儿子抹眼泪，李坦的爸爸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们。看见我，李坦的妈妈哭道：“好好的，打什么工啊，我恨不得替他吃这些苦。”
　　我心里一紧，他回去打工似乎还是瘦了我的影响。病床上睡梦中的李坦不时皱着眉头，仿佛难受的很。我劝李坦妈说：“要不您回去休息吧，这儿我们守着。”
　　李坦的妈末了一把眼泪说：“大夫说他6个小时不能动，我要在这儿守着他。”
　　闻楷说：“阿姨，李坦应该请个男护工看护，天气有些热了，李坦要洗澡什么的也方便一些。”
　　李坦妈站起来说：“瞧我把这茬给忘了，光想着女孩儿细心一些。我这就去请。”
　　李坦爸说：“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对我和闻楷点点头就走了。
　　我一时有些恍惚，李坦爸这个形容分明是没有把我当外人。不禁想起7岁那年，我和妈妈一起跪在李坦妈妈面前，似乎也是因为李坦的爸爸没有拿我和我妈当外人。7岁那年，我们家的房子要拆迁，我们领到的拆迁款离买一套房子还差得远。那时候，李坦的爸爸还不是校长，但也是手里有权的。那时候恰逢学校筹建的职工小区落成，李坦的爸爸给我们家留了一套，自然，缺的钱是李坦的爸爸补上的。这本来也没有什么，爸爸生前也是学校的老师，和李坦的爸爸既是上下级，也是很好的朋友，我妈也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可惜李坦爸爸的另一个身份我却不知道，李坦的爸爸和我爸爸居然还是情敌，年轻的时候都轰轰烈烈的追过我妈。李坦的妈妈闹离婚的时候，我妈才知道那钱是李坦的爸爸偷偷在家拿的，妈妈带着我给李坦的妈妈下了跪，第二天，妈妈就从学校辞了职。我后来才知道为什么要给李坦的妈妈跪下，本来还觉得李坦的爸爸待我亲切和蔼的，生生觉得见着他尴尬。便更勤勉的躲着他，更不愿意去他家了。
　　愣神了半天，闻楷闯了闯我，示意李坦的妈妈和我说话，我忙问怎么了。李坦妈妈擦干眼泪说：“这两天你们陪在这儿也累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我看了一眼闻楷，闻楷说：“等他醒了我们说一声再走吧，就这样回去我们也不放心啊。”
　　李坦妈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低头看儿子去了。期间又抹了无数次眼泪。我和闻楷靠在沙发上，也不敢说话。李坦估计是先前在手术室累得很了，这一觉竟睡到了晚上，我和闻楷吃完晚饭回来他才醒，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各处看了一看，彼时李坦爸爸已经找了个一看就很长的唇红齿白水灵灵的男陪护替走了原先那小姑娘，李坦艰难的张了张嘴，我们都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赶紧都围在床边，李坦指了指那男陪护说：“我就睡了这么一会儿，我那可人的小姐姐就给你们换了？”语气哀伤不已，闻者无不为之动了动容，那水灵灵的男陪护红了一张脸，羞愧的紧，我和闻楷长叹一声，坐回椅子上发呆去了。李坦妈拉着李坦的手，满是心疼：“乖儿子，妈明儿就把那小姑娘给你找回来，你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
　　李坦又思忖了一会儿，说：“冰淇淋，巧克力味的。”
　　李坦妈急道：“你饿了这么久，不要吃冰淇淋了，吃点别的行么？”
　　李坦难得听话的点点头，说：“我要吃杂八粥。”
　　李坦妈还在琢磨杂八粥是什么东西，我却是知道的，因那杂八粥本来就是我的独家发明。那时候，我还不太会做饭，我妈和李坦他爹妈都比较忙，无暇顾及我们，我那时候求知欲比现在强很多，又急于扮演大人的角色，便和李坦商议煮八宝粥给他吃，李坦显见得也很兴奋，忙不迭答应了。我在家里翻了半天，勉强收罗了八种材料，分别是白菜，西红柿，绿豆，玉米粒，豆腐，花生，土豆，对了，还有大米，杂七杂八的煮了一锅，煮熟了又放了不少盐，我尝了尝，很咸。李坦当时是一边骂我是骗子煮的根本不是八宝粥一边吃了一碗又一碗。我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在我成长的道路上，每每李坦都会用尽各种法子让我给他煮一锅，并取了个杂八粥的名字，意为杂七杂八的一锅粥。自然，后来我厨艺见长，煮的粥好歹不咸了，但我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李坦喜欢吃这个。
　　我和李坦妈打了一声招呼，就拉着闻楷出去做粥取了，还是得借了闻楷的地方做，买材料的时候，闻楷已经奇怪的不得了了，等我煮出来那么一锅五颜六色的粥，闻楷忍不住好奇尝了一口，过来半晌，说了一句：“这味道，挺特别。”
　　李坦的胃口不是很好，勉强吃了一碗，我刚要把剩下的粥拿去倒掉，李坦说：“不许倒，那是我的。”
　　我呆了一呆，李坦妈把保温桶拿过去说：“他既然喜欢，就留着吧。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改天做了我也尝尝？”
　　我干笑了两声，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