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三千亦一瓢》-=-

7、章之七

　　安阳附中不大，统共才有三幢四层的平楼，呈S型分布。
　　高二四班在三号楼三层，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的办公室都在一号楼二层。这也就意味着，这群人必须在午间，全校人群最密集的时间段之一，浩浩荡荡地穿过整一个楼面。自然吸引目光无数，全都好奇地瞧着他们。
　　并且，与之相比，更重要的一点是，校教导处就紧挨在办公室的边上。
　　因此，本打算着事先了解下整个事件经过，再作打算的数学老师，不幸被破灭了计划。
　　——一队人，连同着正副班主任和数名保安，都被直接请进了教导处喝茶。
　　原来就不甚宽敞的教导处，一下挤满了一众人，更是拥挤不堪，沉闷异常。只是，在场大部分的人都挤在了周边一圈，只留杨芊墨和另外两名肇事的同学站在办公桌前的空地，接受审训。
　　杨芊墨身形修长，站得笔直，目光清虚地看着前方不知明的某处。
　　而那两人，却是吊儿郎当地歪斜在一边，一个抱胸，一个插袋。
　　两边在不大的空间里，站得极开。
　　这样，就更让彼此间的对比强烈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班主已轻声细语地将她所见的事情向众人道了个大概。
　　教导主任起先只是听着，并不说话。她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女，风韵尤存，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被束在脑后，团起成个发包，再加上一副黑框眼镜，一身职业装，十分典型的“学生眼中的恶魔”，一看就是做事严谨，极其严肃的人。
　　她本来正打算去吃饭，碗筷刚端到门口，就撞上了这么大群人。
　　班主任本就不知道些什么，两三句话就将自己知道的说完了。
　　教导主任整张脸都冷着，听完班主任的话，沉默了半晌，目光瞟了一眼站在一边，吊着眼，抖着腿的两人，便落定在杨芊墨身上：“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其实对于杨芊墨来说，他实在是不屑于站在这里，像个被审得犯人一样，为自己的清白解释些什么；事实上，单单只站在这里，被一群人看着，已经让他觉得有种被污辱的感觉——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来说，他也不见得有多少清白。
　　“老师啊，你都不知道！他当时像神经病一样，我们都没碰过他，他过来就把尚海龙脑袋往地上撞啊！撞得一地都是血！你问问他们，他们全都看见的！那时尚海龙都快被他打死了！我们是看不下去才动手的！”
　　那两人按耐不住，哇哇叫道。
　　所有人心里，其实早先都判了这三人的优劣：杨芊墨往那儿一站，说不上一身正气吧，玉树临风的样子也早就让众人认定了他的无辜。
　　因此，听那两人这么一说，大家自然是不信的，只看着杨芊墨，盼他能说上一两句，好为自己洗尽冤屈，让这两人早早收了场，接受处分。
　　然而，杨芊墨却只是冷肃地立着，极其轻蔑地看了那两人一眼，便没有任何反应了。他秀美的唇合着，半个音节也不从那里吐露出来，乃至于他的眸光都不曾因为对方的指认而颤上哪怕半点。
　　他就像是一枝冰清玉洁的梅，兀自开在纷飞的雪中，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竟让人经不住萌生出这样一种荒诞虚妄的感觉：如此淡雅风流，好像神仙般的人，怎么会站在这儿？
　　“尚海龙？”教务主任皱起眉，几乎立时便想了起来：这个从入校来就从没安分过的恶劣分子！他的档案几乎每季度都要被更新一次，全是处分处分处分，各种处分！就在几周前，新学期开始还不满一周，他就因为纠缠一个其他班级的女同学，差点被对方家长送近少管所......等等！那个女生不也是高二四班的么？
　　瞬间，事情的始末，教导主任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个七七八八：定是这尚海龙又不安分地去找那女生，搅扰不休过了分，才被这转学生出手教训的。唉！真是年少不懂事啊！怎么就动了手呢？
　　这时，教导处的门被咚咚地敲响了，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室内听来就很响了。
　　“请进！”
　　门被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便进了来。
　　“老师，我想反应下这件事的情况。”
　　只听这一句话，杨芊墨就知道是楚七七来了，却原是只在几天前，完全素不相识的人。
　　教导主任自然也是知道楚七七的，联系之前自己的猜测，心道：果然如此。
　　就听楚七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其间，自然也将那两人之前掩去不说的部分也一并讲了出来，说他们是如何闯进高二四班，堵了班级的门不让人出去，又因为有人拿了手机要求救，就大打出手......
　　那两个罗罗自然在一旁直瞪她，但楚七七倒是丝毫不见慌乱，完全无视那两人的威胁，言语间条理清晰，逻辑谨然，表情镇定。
　　杨芊墨原本以为楚七七是一个内向害羞的女孩子，毕竟自己之前不过是说了几句玩闹的话，就能让对方面红耳赤，急急逃开。
　　事情到此，水落石出。所有人的关心的重点全都变成了那两个受伤同学到底伤得重不重，尤其是尚海龙。
　　虽然，在教导主任看来，这种学生若是到了社会也必定会是个祸害，种种顽劣的行径，让她恨不得能将这朽木从此自这世间除了才好！
　　只是......眼前这个凭她数十年教学经验，识人的眼光，一眼就认定的好学生，可别被那颗毒瘤给误了才好！所以......那个尚海龙，还是千万要要好好的！
　　教务主任想到这里，闷气在胸，狠狠批了一通那两个人，告诉他们必定会受到处分，并且要请家长来好好谈谈，那两人也都一副皮糙肉厚，爱请不请的抗拒态度。显然是老油条一根根，无所畏惧了。
　　对于杨芊墨，教务主任就是语重心长了，数学老师也在一旁直替他说好话，左右的意思，合计下来也就是再怎么有理也不该打人。但细听下，言下之意却是：就算打了人，下手也不该那么重啊！这让他们想从轻处理也难办了。
　　这么一通下来，饭点也早就过了，铃声响起，楼道里便安静了下来。
　　“你们都先回去上课吧......”教导主任最后说，“这件事情还没完，全都给我回去写检查，今天放学前交给我，不然都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