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无限》秉素

3、伊人倩影

　　在同事们眼里，过了几天，黎耀辉渐渐好了起来。可能一开始那几天是水土不服吧。

　　很快公司的外务就办完了。几个人聚在饭店里吃茶。商量着去哪里玩。

　　“嗨，听说你以前来过阿根廷，这里你熟吗？不如你介绍好玩的地方给我们？”许多双眼睛看向黎耀辉。

　　黎耀辉缓缓抽了一口烟，怔了一会儿，沉沉道：“其实，我也对这里不熟。”

　　大家的脑袋又凑在地图上，“去哪里玩好呢，去看冰川还是去国家公园……”

　　黎耀辉只是倚着椅子，默默望着天空抽烟。

　　忽然，他看见一个穿着黄色皮夹克的身影从他身边的路上走过去。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指尖的烟头颤抖地飘下烟灰来。

　　他想叫出来，可“何宝荣”这三个字似乎卡在喉咙里。他好像一动也不能动，默默望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

　　他应该叫住他，对他说，我已经忘了你了……

　　又或者问他，你过得好吗，又或者……

　　为什么你没有看见我，你是不是也已经忘了我？

　　在这个异国他乡，你曾经想念过我吗？

　　还是，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

　　那个人影走入日渐深沉的暮色中，而他却仍然如一个木偶般痴痴坐着。

　　“咚”一个足球不知哪里来得砸到那人的身上。

　　“What's wrong!”那人怒气冲冲的回头，几个小孩咯咯笑着跑来抱着足球跑了。

　　黎耀辉的身体默默沉了下来，他神情呈现出放松的空白。

　　不是他，原来不是他。

　　抖着吸了口烟。“你的烟灰都掉到衣服上去了。”旁边的阿龙好心提醒道。拿出纸巾帮他拂去。

　　朝圣的路上，有不少虔诚的人，用尽数年光阴来朝拜心中的圣地。小张晃荡在拉萨的街头，看着这些人磕着长头。

　　到处是拿着转经轮和佛珠的人们，神圣的感觉十分浓重。

　　吃过酥油茶和糌粑，小张现在想的是，他该带什么回去。

　　想到可以带什么回去给黎耀辉，整个拉萨都染上了微微甜蜜的味道，混合着神秘的宗教风情，化作说不出的香味氲氤在心头。

　　许多年后他还记得那苍青色的天空，绵延的街市能隐约看得见远山，和迷离温柔的阳光。

　　有些景色在某个时刻忽然遇见，便美如初雨过后的空气，水晶般淘去了杂物。

　　后来他终于明白那美好的回忆不是拉萨，那是他自己彼时的心境。

　　他带着轻快的心情向大哲寺走去，低着头想着什么，出神得微笑起来。

　　突然间，一个人和他撞到了。手中刚买的香全被碰到地上。那个人还无意间踩断了好多。

　　“喂！”小张忙着捡香，那个人顿了顿，也慢慢蹲下来帮他捡了几根。

　　目光对视后小张一惊，脱口而出：“是你？”

　　就是在车上遇到的那个特别的人。但那人似乎没有认出小张来，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的般他拾起香火，“给你。”低沉却又带着轻快的尾音，很好听的声音。

　　小张看着那个人离开的身影，突然对他说“我认识一个人，跟你的英文名字一模一样。”

　　那个人身体一震，停了下来。一动不动，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走。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在车上见过，没想到在这里又能遇见。”小张自言自语道。

　　“你说的那个人……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说起来离这里很远了，那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就是阿根廷的一个饭店。你也认识他吗？”

　　那个人怔怔的久久没有动，轻轻说：“不认识。”

　　说完他又抬着头向前走。

　　“我还以为……你胸口挂得那串钥匙，我好像见我认识的那个人也挂过。不过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小张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人转过身来，轻轻抽了一口烟，头微微歪着看着小张。

　　“你说的那个人，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呀，过得很好啊。不过，有时候看上去很不开心”小张想了想，“不过我会想办法让他忘记那些不开心的。”

　　那个人点点头，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来。“很好。那就好。”他的声音有一丝微微的抖动。好像有很复杂的情绪传递在其中。他揉了揉眼睛，将拿烟的手放在脸前，慢慢转过头。

　　小张生出疑惑来。望着那个人离开。

　　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很难过.那个微笑里，有种他说不出的味道。

　　他不知怎么形容。却不由得把这种特别的感觉模糊的印在心里。

　　这座魂牵梦萦的城市
　　就像是映在镜子里的花园
　　虚幻而又拥挤
　　远近交汇
　　屋舍重叠不可企及……
　　向这众神聚居的城市宣告
　　上帝的孤寂。

　　夜色下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像是无边深蓝天空下一串珍珠挂在海洋的唇边。淡淡的哀愁之色，淡淡的清新蓝色，淡淡的浪漫弦曲。

　　夜色下的酒吧里，黎耀辉在众同事的狂欢中默默喝着酒。

　　眼前探戈的舞曲急弦如落雨，低沉明亮，一声声地砸在神经上。虽然不是同一个酒吧，但场景如此重合。黎耀辉开始后悔，他应该无论如何，就算丢了这份工作都拒绝这次旅行。

　　“快来玩啊。”他茫然地看着过来殷勤地拉着他的女同事，突然下了决心似的加入狂欢的行列。毕竟不会那么巧，在这里遇到那个人。

　　猜谜，玩游戏，喝酒，开玩笑……周围的夜越来越黑下来。

　　眼前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也欢快地旋转起来。欢乐，在这不夜的布宜诺斯艾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