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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云天,云天之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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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生云,云涌天。
云在天边天无边。
天黯云,云裂天。
覆雨翻云天之巅。
(二)
云天之巅。
大殿内烛光摇曳,让人有一种身处坟墓之中的冰冷,没有光明和温暖。
公子羽的一声冷笑,更是让殿中之人如坠冰窖。
“你坏我计划,可有缘由?”
原本擒住叶开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是沈三娘却违背了他们的约定。
如此一来,叶开也产生了警惕之心,下回再想要设计到他就难上加难了。
沈三娘却毫无悔意地甩掉了扣在腕上的手,轻蔑地道:“我既已受制于你,又岂会不心甘情愿地为你做事?”
“哦?那我可得好好听听阁下的高见了。”
“哼,就算今夜,你能擒住开儿,他会乖乖听话,将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吗?但是反过来,如果你有了他在乎的东西,不用你费心,他也会甘愿自投罗网的。”
说完,沈三娘走到梨木椅子旁,优雅地坐下。
“可我们没有时间,我们等不及再来回一趟孔雀山庄了。”
“没有这个必要了,南宫翎早在她爹为你所害那日,就失踪了。”
公子羽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道:“既然你这么说,必定是留有后着的。”
“这就是我将明月心送到傅红雪身边,和让叶开的毒发延后的原因。此毒由我所制,桂花香可以使毒性延缓发作我当然知道。我想,差不多是时候了。”
“哼,真是麻烦,绕那么大一个弯子,如果抓不到叶开,我唯你是问。”
“我知你武功已属上乘,但你刚愎自用,眼高于顶,你之前会败在他们手里也是正常。若你不好生收敛,只怕今次也是同样的下场。”
“你……”公子羽大怒,正欲发作,却被一人拦了下来。“母亲?你怎么还没就寝?”
南宫协看着一心只为自己、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她从前只是想夺回属于她的东西,但是后来她才明白,其实只要有儿子在自己的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乖儿子,你也知道夜深了?快快回房歇息去,别扰了你的属下办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可得记住啊。”
“是的,母亲。”公子羽恭敬地回道,而后却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天亮之时,我要看到你的成果。”
说完,他才搀着南宫协走了出去。
只余沈三娘一人在殿内,良久。
悠悠的一声叹息。
只是,没有人听到。
(三)
路小佳在看到叶开倒下的一瞬,身体的本能已是闪电般运作,迅速从树上跃了下来。
但还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傅红雪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了叶开的肩膀。
他并非第一次这样做。
就连那心中一痛,也像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隔得太久,他的印象也有点模糊了。
好像是在他得知他并非花白凤的儿子的那天,他曾想尽一切办法要救中了魅影人魔的毒的叶开,然后搂着他一路狂奔。
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是失去叶开的可能性让他的理智尽失。
他觉得如果能像这样和叶开一直狂奔下去,就算是走到大地和海洋的尽头也无所畏惧。
这样的感觉,和后来发生的一起,都让他不知所措。
所以他才想要逃避,逃避这些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傅红雪将叶开扶到树下时,路小佳亦已奔了过来,一手抄起叶开的左腕搭起脉来,然后说:“他中了毒。”
路小佳是真的后悔了,他竟然将时间浪费在了和傅红雪打斗之上。
如果能早一些接应了叶开,也许他就可以知道叶开接触过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中了毒。
再看叶开,虽然双目紧闭,但眼皮急颤,眉头紧皱,双唇将启未启,似是正在用尽全力要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傅红雪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扶起叶开,将耳朵贴近了他的唇边。
“叶开,叶开。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如果叶开中了迷魂散,却仍要从昏迷中挣脱出来为了要告诉自己什么的话,那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可是叶开仍然无法睁开眼睛。
应该说,他连像这样维持少许的清醒也已经是非常艰难了。
他一直听到,有人在温柔地劝说他入睡,牢笼一般的藤蔓快要将他吞没了。
但他依旧在奋力支撑,他知道他中了毒,下毒者不希望他清醒,那么……那么……
很困……
很想睡……
不如睡吧……
不可以……傅红雪,他……
傅红雪……他在喊叶开……
对了,傅红雪,是傅红雪,如果他睡着了,他就救不了傅红雪了……
是明月心!
他在心里大喊,傅红雪,小心明月心!
听到了吗?小心……
漫天的烟雾已经将他淹没。
睡吧。
许久没有睡过了,睡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叶开!你快醒醒!”
傅红雪摇晃着怀中的人,却怎么也唤不回他沉睡的神智。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小心……心……?
小心什么?
傅红雪内心激荡,他知道肯定是云天之巅捣的鬼,一切的谜底就在云天之巅!
“我要去云天之巅。”
路小佳却没有给出回应,只愣愣地看着漆黑的夜空。
那是他们来的方向。
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但是路小佳就这样看着,眉目间尽是担忧。
傅红雪不想理会,他从来都不会理会的。
不过这次不同。
“这马,给你,你回去。”
傅红雪指了指叶开骑过来的、正在吃草的白马,然后解下马车上系着的一匹马,将叶开托了上去,自己再跨坐在背后。
“你打算就这样把他带去云天之巅?”
路小佳一脸不可置信,却已觉得他没有资格干预了。
他忽然想到一些事情,他需要去验证一下。
“这样安心。”
说完,傅红雪一扬马鞭,两匹马和一辆马车已经飞驰在了官道上。
这样安心。
他毫无芥蒂地说了出来。
也许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他活了二十余年,却头一次说出了心底里的话。
他活了二十余年,或许他最想要的,只有这一个像朋友又像兄弟的人。
他想要,然后得到之后,再也不放手。
就像现在这样,他能护他周全,才是这世间最好之事。
夜风清凉,他觉得无比清醒。
他要记得,这个念头,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产生的。
他会记住的。
傅红雪一路狂奔,一刻不停地行了一个多时辰,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云天之巅所在的那座山了。
天快要亮了。
只是天将亮未亮之时,雾便是最浓的。
傅红雪勒马停在山谷口处一片诡异的浓雾之前。
对于预知危险的本能,傅红雪觉得还是必须有的。
四野一片寂静。
一片灰霾。
傅红雪眉心紧皱,似乎一路走来都不曾见他舒展开过。
停什么。
为何要停。
前方即使是万丈深渊,他也要闯过去。
傅红雪一夹马肚子,握紧了手中的刀,毅然冲进了雾中。
行了不足十丈,忽闻一记破空之声,紧接而来的是三记同样的锐响。
傅红雪处变不惊,握刀的手先勒住缰绳,再举刀打落向自己这边急射过来四发暗器。
而扶住叶开的手,从未移动。
“傅红雪的刀,果然名不虚传。”
又是那夜的神秘女子。
在浓雾之中完全无法看到对方的人数和所在,傅红雪只能凭借听声辨位,堪堪避过接续而来的暗器。
傅红雪道:“你家主人,就是这样教你待客之道的?或者说,他本身就不懂得?”
沈三娘道:“牙尖嘴利,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把叶开的独门秘技都给学去了。”
傅红雪淡淡道:“把解药拿来。”
沈三娘问道:“你指的是叶开的解药,还是明月心的?”
说罢冷笑一声,不待傅红雪开口,又继续道:“不过这恐怕很难让你如愿了。”
浓雾散尽,傅红雪只看到一个女人傲然迎风而立,不禁肃然。
“你只有一个人,却想来抓我?”
沈三娘冷冷道:“你莫要小看了女人,也许,女人会让你悔恨终生的。”
傅红雪目光一凛,紧紧握着刀的手已经做好了随时挥出的准备。
他从来不是会主动攻击的人。
只是他现在,已经连反击也做不到了。
因为有几根银针,已经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射入了他的几处大穴。
他已无法动弹。
沈三娘走近来,将叶开从傅红雪手中夺过来,安置在了马车内。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说话的人,是明月心。
明月心自然知道傅红雪如今不能言语,她也不要求傅红雪回答她什么。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傅红雪,你好好睡一觉,然后醒来,你就不再是傅红雪了。”
初升的朝阳普照着大地,也照射着山谷中的一切。
阳光落在傅红雪笔直的背上,苍白的手上,还有漆黑的刀上。
仿佛能阻挡一切的黑暗与罪恶。
如果苍白便是死亡,那么漆黑,是否也暗示了生命的终结?
时间一日一日地交叠,人间一分一分地流转。
到最后,谁又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