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盛开的罂粟花》顾沫沫

6、Chapter6 幼苗上

　　一早，她就缠着顾晟熙啰啰嗦嗦地问，带准考证没、带身份证没、带尺子橡皮和笔没。顾晟熙举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全都在这呢！”
　　她喜欢今年的六月七号和八号，因为学校作为主考场，放假两天。两天闭着眼就过去了，顾晟熙考完后也没说什么，就开始找兼职。想在三个月里攒些零花钱。不知道拿去做什么。
　　六月的街道，地面已经开始蒸出热气。每个公交车旁，一定会有的垃圾桶，走近就会闻到阵阵恶臭，汽车尾气和臭气交织在车站前。基本上没有人会站在垃圾桶附近，所以在车站中后段，总是特别多人。
　　顾允诺顶着太阳，和那堆等车的人站在一起。
　　公交车门打开，一阵凉气从里面涌出。坐在车门旁的乘客，每一站都能感受到车外炎热的气息。
　　顾允诺刚下车，就看到林昕，她每次都很准时。所以顾允诺很喜欢和林昕上街。
　　“是这里吗？”
　　两人走到一间叫“果道”的餐厅前，张望着里面的环境。顾允诺看见他了，嘴角立马洋溢出笑容。“是的，就是这！”
　　里面客人很多！一眼望去，没看见一个空位。顾晟熙正在招呼客人，当他走回厨房时，看见了顾允诺。她来做什么？驻在门前的服务员礼貌地问道：“小姐，两位么？可能需要等一下，现在客人比较多，空位不足。”
　　她等。等了十分钟，就有人离开让位了。
　　“小姐，这是餐牌。”
　　“对了，你们餐厅…能指定服务员吗？”顾允诺侧着头问，眼睛发亮，“那…我想指定那个男生！”服务生有些郁闷，第一次听见客人要指定服务生，顾客是上帝，唯有照办。
　　林昕出神地看着餐牌，这里的菜色好丰富，不仅有西餐，还有中餐，地方菜色，领域菜色。顾允诺托着下巴，等待某人的服务。
　　“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顾允诺这才开始慢悠悠地看餐牌。
　　“我要一份香煎龙利鱼扒和一杯木瓜椰奶茶。”林昕被美食所诱惑，早就把计划抛诸脑后，“还要一份香烤蘑菇”
　　顾允诺用脚瞪她。
　　“干嘛踢我？！”林昕完全讶异。
　　顾允诺深吸一口气，说：
　　“你们这有什么推荐菜色？”她抬起头托着腮，微笑地看着这名服务生。眼睛贼亮贼亮，心里的小算盘在重整当中。
　　男生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打着蝴蝶结，下身是一条半长的黑色围裙。他从口袋里拿出笔和本子，记录了客人点的食物。
　　“燕窝榴莲美颜蛋和金枪鱼鲜蔬墨西哥手卷的回头客最多。香郁的榴莲配上新鲜可口的鸡蛋，手卷里有香甜的热带火龙果肉搭配鲜嫩的金枪鱼，鲜美多汁。”顾晟熙故意用特别诱惑的语调说明。
　　她好想吃榴莲蛋！顾允诺吞下一口唾沫，“那我要一份海陆大餐和珍珠奶茶。”
　　“请二位稍等片刻。”
　　他微笑离开。
　　顾允诺转眼瞪着林昕，“你干嘛这么快就点餐！破坏了我的计划！”
　　林昕一脸无辜，“菜单上光是菜色的名字就让我垂涎欲滴了……你非得整你哥么？”
　　当然！高考前几天，他拼命折磨她，让她递茶斟水，还让她送外卖……
　　“服务员！”
　　他从别桌走过来，礼貌地问：“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
　　“空调太冷了！吹到我头都疼，”顾允诺用手指指着头顶的通风口，“帮我把它关掉。”
　　顾晟熙抬头扫了一眼，笑容又挂在脸上，“小姐，恐怕不行，我们餐厅用的是中央空调。如果要关掉您头顶的风，就必须关掉整个餐厅的空调。”
　　“可是它吹得我好冷！”
　　“要不，帮二位换个位置？”
　　“不要，我喜欢这里的风景。”
　　顾允诺太无耻了！林昕同情地看着站在一旁的顾晟熙。他抿着的嘴唇微微松开，“那，您等等。”
　　他真的去关空调么？！顾允诺看着他进入工作室。真的去了？林昕劝她收手，再这样下去，会有一堆客人投诉的。
　　顾晟熙拿了一张很高的椅子，放在通风口下。然后站上去，把手中硕大的白色塑料袋封住风口，用透明胶粘住。
　　顾允诺傻眼了。顾晟熙从椅子上下来，对着张开嘴的顾允诺亲切地问：“这样就吹不到了吧？”
　　佩服，一山还有一山高。顾允诺在他离开前，又塞给他一句，“你这上菜也太慢了吧！”他说他这就去催。
　　色香味俱全。味道正，分量足。
　　“服务员！”
　　顾晟熙没理她，装作没听到，继续记录客人点的餐。
　　“服务员！”顾允诺加大音量。
　　对面的顾允诺高举右手，“全场最帅的服务生！”林昕别过脸，缓缓缩起身子，小声说，“真想装作不认识你……”
　　附近的客人都朝女孩所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是全场最帅的男生。顾晟熙又被叫过去，另外几个服务生也觉得这女孩的行为太奇怪了。
　　“你这的酱汁太淡，牛扒太韧，奶茶太甜了！”
　　明明就很美味！连林昕也忍不住踢她一脚！
　　顾晟熙弯下腰，低头打量这块被分解得七零八落的牛扒。突然抬头，笑容阴森地盯着她，“顾允诺，你还没玩够对吗？我有整个暑假陪你耗，慢慢玩！”语气里夹着强烈的威胁，说完他又恢复礼貌的语气，“小姐，要不，帮你换一份？”
　　她怔怔地摇头。
　　“祝您用餐愉快。”
　　作战以失败告终。
　　※※※※
　　顾晟熙成绩很好，报考大学城里好的大学绝对没问题。顾允诺整躺在床上左右翻滚，时不时起身帮他折叠衣服。
　　“哥，为什么不就读离家近一点的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顾允诺才知道顾晟熙被较偏远城区的学校录取。
　　“不想天天对着你。”
　　她嘟起嘴，幼白的长臂松松环上顾晟熙的脖颈，“那你以后隔多久回一次家？”
　　“大概一个月。”
　　一个月？往后一个月才见一次面？
　　“哥，你走了我怎么办。”
　　顾晟熙大手附上她的头，用力揉弄。“我们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傻瓜，再说了，科技那么发达，开个电脑就能看见你的傻样了。”
　　“你才傻样！”她又说，“如果有人欺负我……”
　　“怎么可能有人敢欺负你，你那么……”，顾允诺的假设还没说话，就被顾晟熙打断。“全世界能欺负你的人，只有我。”
　　“我那么什么！粗鲁？”说着，她就从背后发起攻势，整个人攀附在顾晟熙身上，用力的拉扯他的耳朵。
　　他一米八几的身板往后一倒，把她摔在了床上。
　　哈，好刺激。
　　“哥，再来一次！”
　　“脑袋摔傻了，这么喜欢受虐？”他从正面抱起她，提高手臂。她“啊”了一声，手立刻挽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颈窝。呵出的气喷在他耳朵上，痒痒的。
　　“快帮我叠衣服。”他放下她，把一对衣服往她身上扔。
　　她拿起一件衬衫，一条裤子，默默记住它的尺寸。衣服不多，一个中等的行李箱就装好了。
　　裴玉拎着大大的收纳箱走进来，放在地上，催促顾允诺离开。“好了，别妨碍你哥收拾。”她抬起头，忽然想起什么，“晟熙，这床单干脆帮你换了吧。”
　　他看着那淡淡的粉红，说：“不用，不碍事。”
　　顾允诺翻身，小手压住那抹属于她的印记。脸颊泛起一股热气，变得晕红。
　　她走到原木色的书柜前，浏览陈列在书柜里的书。
　　全是富含营养的书！
　　有些书名，她连听都没听过……
　　她抽出一本名著——《尤利西斯》
　　“哥，这么深奥的书你读起来不会头疼么？”
　　他说，“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读懂的书。”
　　顾晟熙乘坐高铁离开了。
　　那天，整个城市处于阴霾状态，深灰厚重的云，压向地面，沉沉的，好像随时会塌落，却没有下雨。
　　顾竣晖把儿子送到车站，就折回了。他坐在书房抽烟，烟蒂无情的燃烧，他暗自伤神。直到烟蒂烫到皮肤，才回过神。
　　两人终于分开了。
　　列车徐徐前进，沿途的风景和市井气息渐渐分离，像电影的布景一般，快速滑过。窗外是交错的天线，把灰暗的天空，分隔成一片一片，顾晟熙闭着双眼，感受渐行渐远的城市的味道。
　　书房。
　　顾竣晖脸色铁青。
　　“你是不是带女孩回家了？”
　　“什么，没有。”
　　怎么可能。父亲严厉的言辞，暗示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那你床单上的，怎么解释！”顾竣晖的手掌大力拍击桌面。
　　“——哐当”茶杯上没盖实的杯盖，被震落，响声敲醒了顾晟熙未醒的神经。
　　“那是……”顾晟熙无奈了，“那是允诺……”
　　他的话，断断续续，不知该如何表达。
　　听到顾晟熙的话后，顾竣晖的血压指数并没有降低，心中一股寒意涌出。
　　“你以后，不准和允诺太亲密。”
　　顾晟熙忽然顿悟父亲的话语，确信他看到了那不该发生的一幕。
　　父亲不喜欢自己，他是知道的。那为什么还要收养他！他并不是遗憾，他还有母亲，还有……从来没见过的父亲。可是为什么母亲突然丢下他。
　　顾晟熙，是没人要的孩子。
　　幸运的是，他遇见她。
　　一个愿意爱他的人。
　　可是，你知道吗，我也好想爱你。
　　以一个男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