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锦无双》不著方寸也风流

5、叙情

　　“……小锦？”
　　感受到手心一点点的温热，辛澜不可置信的伸过另一只手，慢慢抚摸面前人的轮廓。头顶只到自己胸口，满面湿痕，衣衫单薄……辛澜茫茫然的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辛锦听到这异样亲昵的呼唤，握着兄长的手不由紧了紧，他已经不记得有谁这样的叫过自己了：“我是辛锦，哥哥，我是辛锦！”
　　辛锦只觉的身子忽然前倾，便被身前的兄长紧紧拉进了怀里。兄长手指湿湿的，轻触着自己面庞。
　　两人脸跟脸之间几乎相贴，辛澜眼睛睁开很大，眼珠缓缓转动，想要用残余的目力看个一丝半毫。
　　“……小锦啊，我都不知道是你。”轻叹一声，辛澜深呼口气，似乎终于“看”够了兄弟，便停下手中摸索，只将人紧紧搂住。
　　彼此之间都有无数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坊间原本正在做工的人都很诧异，一瞬间极是安静，一人更是朝这边走来。
　　辛锦觉得手上一紧，辛澜将他从怀里放开了，却紧紧捉着他的一只手，带着他向后院儿的一排大屋走去。
　　他对此处似乎是还算熟悉的，并没有用盲杖，一步步走的虽慢却并不迟疑。
　　两人指间湿漉漉的。辛锦抬眼看兄长眼周也明显红肿开来，唇角却微微扬起，自己也觉得心中忽悲忽甜，百味陈杂。
　　辛澜带着辛锦进屋，转身将门合上——屋中置物极其简单，看来只是处临时住所，但却透着分干净舒适，鼻端还闻到了淡淡的熏香。
　　辛锦引着兄长坐下，从怀中掏出了自己日常备着的金疮药，涂抹到他受伤的指上。昨日所见他的手指白长柔韧，此际却知他的掌心遍布粗茧，摸起来干燥粗糙。
　　辛锦如同看不够般贪恋的细看兄长身上各处，他适才胸中激荡，此刻渐渐平静下来，却猛间发现辛澜眼珠隐约发白，毫无光彩——他不记得兄长眼睛原先是怎样的，却还记得他是能些微看见些的，可如今似乎……
　　那天都没有看出兄长的异常来，若是今天没来的话，岂不是要因此错过！？
　　辛锦心中愧疚难当，忽感到辛澜空出的那只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像是对待小孩子一般，又顺着摸到他的脑袋：“你怎得发髻束成这样？！”毛毛的一团，发簪也摸着毛糙，粗短一截。
　　“哥哥，我现在在武当派，是个……小道士。那时我想找你，就从昆仑山上逃下来了，我四处找也找不到，流浪了一些时日，后来被师父拉到武当山上了……哥哥，你后来是去了哪里？你如今过了好么？ ……”
　　“我昨日便见到你了，可我竟没认出你来，我就在哥哥面前，却不知道……”
　　“你一开先不就认出我来了？！”
　　“啊？”辛锦不解。
　　“你刚见到我时，叫我什么？”辛澜轻笑。
　　——是结结巴巴叫了句兄台？
　　“——不是昨日，便是今日，你我兄弟定会重逢。”
　　“嗯。”这十多年来，辛锦也是坚信着总有一天要与兄长团聚，却没料到会是在这种机缘下。站在兄长身前，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便觉得足够，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你……还怪我丢下你吗？”
　　“哥哥，我早不是小时候了！”辛锦很是羞窘。
　　“——可还是让你历经了艰险。”辛澜后来也多方打听，却没能觅到辛锦一丝讯息。忆起往事，总是对两人分离时辛锦所说的“你要丢了我么”而耿耿于怀——幸而两人重逢，过去怎样，都是可以抛下了。
　　辛锦拖过把椅子，下巴枕着椅背亲亲热热坐在兄长面前：“哥哥，你是神兵门的铸剑师？”“嗯。你今日来这里是？……你的那把剑断了？！可遇到什么凶险？”辛澜语气不由急切，伸手探来。
　　辛锦忙握住，道：“我功夫现在很好，没事儿，我赢了他，剑……是最后才断的。”
　　“小锦……你们，在门派里过的富足么？怎么用这破损的剑器？”
　　辛锦想，自己平日里的月钱哪里够花，剑还是一开始学剑时，师父给的，用了好多年了。他们武当派既不走镖，也不开店铺，就放些地租，全派上下都清贫的很，可这些并不能给兄长说：“过的很好，师兄弟们可多了。哥哥，你就是神兵门最厉害的铸剑师？”
　　“瞎子还是铸剑师的，不就是我一个么。”
　　辛锦不高兴了，捏着兄长的手，又摇晃下：“很厉害呀。”
　　“嗯。你怎得也来赶这武林大会？”
　　“我就是来看热闹。”
　　“……”
　　“……”
　　两人事无巨细的说着话儿。虽说的漫无边际，但都觉得欢欣快乐。不留意间天色便渐晚了。屋内变的昏暗。辛澜似有察觉，问道：“要点灯的时候了？”
　　“嗯。”
　　“你如今是住在客栈？”
　　“啊！我都忘了今天与我同来的师兄了！哥哥，我回去与师父他们说一声。”
　　“你我同去，”辛澜起身，走到墙边衣柜，从里面掏出两件长衫来，先给辛锦递过一件：“傍晚天凉。”
　　他则脱下了炼铁时所穿的那件青白单衣，换上衣裳，大致摸了遍衣褶，侧头等着辛锦。
　　辛锦忙在道袍外罩上兄长的宽大长衣，自然而然的向前一步托住他的一侧手臂，两人一同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