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药》糯米甜酒

72、第七十一章

　　饭后，玉衡在屋里翻着书，葵葵在院里头打理园子。
　　月老头从后面悄不溜的凑上来，轻拍了一下葵葵的肩，惊得她弹跳起老高。
　　“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一惊一乍的。”老头儿捻着胡须只管笑。
　　“月儿叔……”葵葵嗔怪的看向老头，“我不过就是在专心打理菜园子啊，您这么不声不响的，不被您老吓到才怪咧。”
　　“哦……这么个邋遢院子还打理做什么？”老头儿环顾了一下四周，“唔，我还是觉着先前麻姑在的时候这里更好些。”
　　葵葵不高兴了，脸子眼看着扑棱棱的只往下掉。老头儿看着她这副样子由不得发笑，“哟！还生气了？难不成我说错了？”

　　葵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人家是人家，我是我，我……我不过就是只兔子来的，哪里做得这十分周全。”
　　“哦~倒是我不该强求你了。”老头儿一副了悟的样子，“可……往后这些差事你还是得学着做周全了不是？”
　　葵葵摘菜的手顿了顿，眼前的夜色一片黑，就如同她打理起这园子一般，看不清方向。
　　葵葵忍不住叹一口气，望向老头：“我一定要做这些的，对么？”
　　老头儿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屋内，“你说呢？”
　　葵葵摆了摆头，“我……”

　　“你既与玉衡好上了，这以后他的衣食住行可不就成了你的事，难不成你还要假别的女子的手来替你照料？”老头儿擒着一抹笑，将这些俗事一丝一缕的细剥开来。
　　“你看啊……吃饭是大事吧？你二人若日后长居人间，他遭若让玉衡见着了生得好看饭菜做得又香的厨娘，这怎办？他这般讲究的人定是要衣裳妥帖的，若你全然不管，他自会雇人来做，万一遇着个美人全权替他操持了，你又怎么办？再说还有那温柔体贴的……”老头儿努着嘴摇了摇头，“人间的诱惑，你比他更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你不防一防，如何是好？”

　　“我……”葵葵的脑子里飞快的浮现出当日她还是毛团时与玉衡一同去逛市集被那招客的姑娘拉进房间的画面。
　　“这……”她寻思一阵，猛然抬头道，“我怎会与他长居人间？月儿叔……”她故作神秘又有些扭捏的看向老头，“我……我有个秘密……”
　　老头儿顿时瞪大了眼睛，“快……说来与老头儿听听。”说起听八卦这等事，再没有比老头儿更热心的人了。

　　此刻，玉衡在书房写着一页又一页的书信，他写一写，又顿一顿，再看了看，而后再兀自从头到尾念了念，却依然左右摇头，顷刻间那地上的纸团子就撒了大半个房间。
　　屋外的月色正好，玉衡忍不住盯着那圆盘似的月亮默了一阵。
　　忽而，他转身疾步回到了桌前，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然后用袋子封了，妥帖的压在了砚台之下，而后心满意足的踱步出了书房。

　　那菜园子里的二位正聊得意兴阑珊，这时的话题已由葵葵的秘密转向了玉衡年幼的往事。
　　“月儿叔，你说，为何你们都这么害怕他生气呢？”葵葵坐在园边的泥埂上，咬着菜叶，“自我见着仙君，就从未觉得他是凶恶之人，所以即便他生气，我也从不害怕来着。”
　　“哦……那是你胆儿肥吧。”老头儿笑了笑。
　　“我一只小兔子，胆子能有多大呢，难道这就是人常说的缘分不成？有了缘分就会显得亲切些？”葵葵吐了吐舌头，她一直以为，她与仙君的相遇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唔……你非要这么解释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按这么说，我与玉衡的缘分莫非要比你和他浅淡了许多？”
　　葵葵没听明白，愣愣的瞪着老头儿，脑子里非常的再三叨念着这句话。
　　“你认得他几天？我认得他几天？”老头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
　　“啊……自然……自然是月儿叔与他相识更久。”葵葵一时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他的这脾性啊……”老头儿一仰身，竟往旁的一块石头上躺了下去。
　　他遥望着月亮，想起那年的事来……

　　此源头要从斗姆元君的故事开始。
　　斗姆元君原为紫光夫人，她在金莲花温玉池沐浴，忽有所感，生出九子。
　　大儿子成为后来的天皇大帝，二儿子更加尊贵长大后成为紫微大帝，另有其余七子出生时。他们分别为：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和破军，他们长大了以后，成为了天上的北斗七星。
　　因九子皆贵，紫光夫人这位九星之母被元始天尊封为了斗姆元君，斗姆元君升仙之日，众人见得她有三目四面八臂，分执八样兵器。但为助黄帝大败风伯雨师，她在斗战中被邪气所侵，再也上不得天庭，因此只得往川中寻了处隐居。
　　她的北天七皇子此时虽已成人，却正当年少气盛之时，一则因母君被邪气所侵之后无人来救，不能再入天庭，以致母子分离，二是他北斗星君兄弟七个的脾性皆与众仙不合，故借因此事向天界发难，酿下了一场号称七星乱世的天劫。他兄弟七个当时大闹灵宵宝殿，玉帝也压制不住，最后还是由天皇大帝与紫微大帝出面讲和，元始天尊做中间人，才把那一场天界大乱平定下来，众上仙因恐他们再生事端，一番商议后，劝他们退出仙班，归隐而去，这其中的劝倒不如说是胁迫，他们的姆君在其中所受之苦亦不忍再详叙。情势之下，他们留下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等七个尚未成形的婴弟子，继任北斗星君，婴弟子从此便在宫中长大，但在天宫那时的境况亦是……可想而知了……

　　“那……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难道不管的吗？为何他们能眼看着众仙胁迫着自己的姆君逼自己的弟弟们离开呢？”葵葵听得满肚子疑惑，“且……好生奇怪，玉衡……是继任的北斗星君，他还只是婴儿，为何也会对这段记忆深刻？还有，还有……他管紫薇大帝应当……叫师伯……才对？”葵葵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也不该是紫薇大帝的哥哥了吧？”
　　老头儿捋着胡须，粲然一笑，“唔……你也不算太糊涂嘛！这辈分是这么理的没错，但……”
　　葵葵听得正当得劲，老头儿一顿住，她急的只晃他的手臂，“月儿叔，快说快说。”

　　“七子不傻，借由留婴弟子一说，其实是散了自己的魂形，将自己的元神缩进了婴儿的体魄，等于是借此再生一次，众仙不晓得这其中的蹊跷，只当是他们留下的婴弟子，却也没再多言，只是……此事定是瞒不住天皇和紫薇大帝的。”
　　“哦……”葵葵的嘴巴张得比鸡蛋都大了，这也太离奇了些。上仙的世界……她果然不懂。
　　“难怪，玉衡对紫薇大帝会不满，他伤了他的姆君……他和那些外人用姆君一起胁迫了他们。”葵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总是有化不开的愁云，不止是他，开朗如天权，她也曾在他的眉眼中见过同样的愁云，还有其他几个没有见过的哥哥们……”
　　葵葵点着下巴，她第一次发现，神仙的世界竟也是这么复杂。

　　“他们兄弟七个…后来……就过得很辛苦了吧！”葵葵一脸的心疼，想起她那总是云淡风轻的玉衡仙君，他要如何的历练才能在这种心境下将自己修得如此平和呢？
　　“哦……倒不用太担心，天皇和紫薇大帝自是不会让他兄弟几个遭太多的罪，毕竟骨血至亲。借着要善待婴弟子的名义，总算是让他们好生将养着成人了。”老头儿叹一口气，似是这些年他也同着辛苦了。
　　“既如此，为何当年他们要同外人一起欺负他们兄弟几个呢？”葵葵托着下巴，“若换了我，我也是不能原谅的，这至亲的伤害……”葵葵蹙了蹙眉头，“不过……好似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你呀……哈哈……”老头儿冲着她开心的笑了。

　　园外，本欲抬脚跨栏而入的玉衡，迟疑的停在了栏外的月色下。
　　这一刻，他忽而一阵锥心的痛，往事历历在目，前世今生……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