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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Act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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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放学后教室里走得剩下寥寥几个人,落日照进来,是令人温暖的橘黄色。
陶比希跟齐天被团长勒令留下来练习台词,她哼着小曲从书包里把剧本抽出来,回身看见齐天仍在找剧本。
“快点啦猪。”她不耐烦地敲桌子。
“你先收拾书包,我可能把剧本放齐云这里了。”他说着便走到齐云的课桌旁,开始翻找。
陶比希不管他,回身开开心心地收拾自己的书包,等她打起背包再回身时,看见齐天直直地站在齐云课桌旁,脸色败坏。
她愣了愣,走过去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他侧脸看她,眼中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冰冷,一抬手把她放在肩膀上的手拂开,僵着脸走回自己的桌子,把书一本一本塞进了书包。
“你干嘛啊?找到剧本没有?”陶比希皱眉。
没有回应。
“喂!猪!”陶比希拍他的桌子。
齐天只把收拾好的书包往肩上一搭,看也不看她一眼,“今天不想练了,你自己练吧。”眼睁睁地便擦过她肩膀,想要走出教室。
陶比希怒气一冲,脑子还没做出反应,整个人便扑到齐天背上一只手拉住了他的书包带,一只手勒住了他脖子。
空气诡异的静默两秒。教室里本来还在磨蹭的另几个同学,倏然便溜走了。
齐天突然猛咳起来,陶比希回过神连忙松开了手,脸涨得通红,却仍挡到他面前,手还紧紧抓着带子。
“不准乱生气就走人。”像花朵儿一般的脸抬起来看着他,执拗的目光里,隐隐藏着害怕与不确定。
齐天抿着嘴,看着她久久不说话。夕阳斜照,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天色慢慢暗下来。
“陶比希,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人?”他叹口气,终于先开口,声音是沙哑的。
陶比希突然心一酸,梦中那清脆的童音又响起来,她用力晃头不去想。“什么人?我们不是死对头吗?一直都这样,你突然在生气什么啊!”
“你会让死对头亲你,抱你,拉你的手吗?”他的视线垂下,面无表情,声音也是冷冷的。
“当然不会啊!你当我花痴啊。”陶比希松开他的书包带,不屑地白他一眼。
“你不是白痴,你只是鸵鸟。”齐天突然俯下身来,额头贴上她的,直直看进她的眼里:“陶比希,你还要装多久?总是在笑笑闹闹,生气了就暴跳一下,像是什么都不会太放在心上,又单纯又快乐。你真的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我生气走掉?为什么明明对我的亲近视为理所当然了,还不敢正视我们的关系?”
陶比希望着他幽深的眸子,像被卷入暗沉的旋涡,心慌意乱。
“无知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可是却会伤到别人。”他将脸渐渐贴近,两人的鼻尖轻触,交换着温热的气息,“我一直想等你自己明白,但我的耐性一向不好。”
“不懂你说什么……”她一张嘴,他便欺近了,来不及反应,他便吻上了她的唇。
腰间被一双手搂紧,他的吻强势又温柔,温润的触感让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声比擂鼓还响。恍惚里空气里有噼里啪啦的声响,她的头晕晕的,脑子里的景象中却仿佛有大片大片的玫瑰,不断绽放。
他终于退开去,又轻柔的,啄了几下她的唇角,这才平静地开口:“你好好想想,我们算什么。”
陶比希张大嘴。
转身走人。
陶比希呆成了化石。
五月倏忽而至。
艺术节来了!
这是一年一度的盛会,两天的假期,一天用来班级活动,一天用来组织学校社团汇演。
义中这几天一改平日沉闷气氛,操场上教室里都是热火朝天,忙着布置教室的,忙着采购物资的,人来人往,校园里处处张贴着各色海报,争奇斗艳的设计与色彩,为这暮春的景色补上了浓重鲜活的一笔。
其中最让人触目难忘的是一幅淡色水彩。画里河堤旁的草地上,一路开满了迤逦的金色小野花,黄粲粲地仿佛一径开到了天涯,连着一片纯净得让人心悸的蓝天,中间蜿蜒着一条细细的清水河,波光潋滟。
自然又清澈的美,轻易就让人动了心。这幅,便是义中校剧团的宣传海报。
“看来团长殿下的反差攻势达到效果了呢。”陶比希看着一群围在海报前流连不去的学弟学妹们,嘴角翘起老高。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林深深的作品呢。”团长在身旁,低头察看记事本,“票已经卖去了150张,扣掉服装租借费,租借费由学生会负担,本来要给林深深酬劳,那女人突然休学了人也找不到,算起来,嗯哼,演出结束我们可以去放松一下。”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陶比希迟疑了一秒,接着说道:“其实你真的是巫婆吧?有法术的那种,会念咒语的,屋里哇啦?阿里巴巴?”
“我还四十大盗呢。如果我会,第一件事就是帮你换个脑袋。”团长瞥她一眼,视线转到她身后,“嗯哼,你的罗密欧来了。”
陶比希身体一僵,不自然地干笑几声:“我想上厕所,先走一步了。”便如火烧尾巴一样逃得没影了。
团长轻笑着斜眼看齐天,“她还在躲你?”
后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懒懒地点头。
“明天便是演出了,她也躲不了多久了。”他修长的手指抚上眉心,掩去了一双精于算计的眼,脸上表情空白。
这真是一对宝。团长摇摇头,转身离开。
开演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台下观众已经坐得满满的,仍不断有人挤进来站在走道上观看演出。
齐天站在舞台上,一身蓝色长风衣衬得身姿挺拔,走步抽剑击斗收剑,动作如此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入眼就觉喜欢。陶比希一身水蓝色华丽礼服,层层叠叠的花边烘托着她精致如画的脸庞,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她一颦一笑,再不见那个火爆少女的模样,满心满眼洋溢着热恋中那个女子的欢喜与忧愁。
他们如此投入的演出,相遇,相爱,神魂颠倒。观众的反应也是热烈的,时时听闻赞叹的低呼。
演出顺利进行到最后一幕。
黑色的三角形坟墓中,躺着面色煞白的朱丽叶。音乐的最强音奏响,空气都在震颤,死亡的恐怖笼罩了整个剧场。
“来,苦味的向导,绝望的领港人,现在赶快把你的厌倦于风涛的船舶向那巉岩上冲撞过去吧!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
罗密欧跪倒在假死过去的朱丽叶身旁,将手中的毒汁,一饮而尽。
这时台下观众突然爆出一声尖叫,而团长也突然从幕布后一步蹿出来大喝一声:“小心灯!”
台上演员们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齐天下意识抬头一看,正对着他跟陶比希的天花板上,本来挂着的那吊灯,此刻正像颗陨石似的明晃晃地朝他们砸下来!
陶比希嘴里一声“靠”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齐天一把抱住往旁边一滚,灯砰然一声坠落在地,她听到齐天在她耳边一声痛嘶。
剧场陷入了一片黑暗。
“怎么了?!被灯砸到了?”陶比希紧张的伸手往齐天身上探,脑子里一片空白,呼吸都慌张。
齐天一把按住她的手,忍痛道:“没事,可能擦到了灯边缘,被烫到了。”
观众起了骚动,议论声不断。台上这几个人有些慌了手脚,呆站着也不知如何是好。
“音乐继续,演员继续,靠记忆走位!”黑夜中团长声音简直媲美撒旦在地狱发出的诏令。
“靠,罗密欧被灯砸伤了要先去医院好不好!”陶比希爆了,愤慨的语调响彻整个剧场,瞬时镇住了台下的骚乱。
……飙脏话的朱丽叶说要送喝完毒酒的罗密欧去医院因为他被灯砸伤了……
观众被这样彪悍的台词慑服了,台下屏息静气。
“继续。”齐天忍着痛,声音嘶哑。
陶比希感觉齐天的头软软的搭在自己的臂弯里,她的心惶惶的,伸手触摸他的额头,竟是一头的冷汗。
他真的很痛!了解到这点,她已经不用任何技巧,声音便颤抖了起来。
眼泪一不小心就狂涌出来,像决了堤。他是不是又会离开她了?在她又开始习惯他的存在,又开始依赖他的时候,突然就走掉?
上一次是六年之后回来了,这一次呢?这一次会不会永远离开?
团长不知从哪里打出来一束光在他们俩身上,照着她缓缓伏下身去,亲吻了怀里那人温热的嘴唇。灯光中她看见他满脸青色,分明在强忍。
陶比希抬起头来,灯光中,闪闪亮亮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淌到他的脸颊,她低低地呜咽着:“你知道我爱你,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一伸手从他身上拿出匕首,高高扬起,当胸一刺——然后扑倒在了他的身边。
狂风骤雨的音效缓缓转成肃穆的哀鸣,在舞台上空回旋。仇恨,哀伤,一切随着死亡而沉寂了。
观众静默了几秒,突然爆出了热烈的掌声。许多观众在陶比希哭得崩溃的时候也开始掉泪,沉重的悲伤气氛笼罩了整个剧场。
而后是众巡丁与亲王等人登场,为这场悲欢离合最后画下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