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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Act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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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齐云跟其他团员们护送齐天去了医院,陶比希换好了衣服,一人走回了学校。
阴霾的天空,丝丝细雨连绵不断。恍然不觉全身的湿意,她在空荡的校园里随意乱逛。白色帆布鞋不甘寂寞地踏入一洼又一洼积水,“啪啪”地声音不断,水花飞溅起来,像要溅到她心底,溅进那久远的冰冷记忆。
一路走,到了图书馆后,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冷,她便将身体蜷起,脸埋进膝盖间。想要捏出一个微笑来,终于失败了。
谁说少年不知愁呢,正是不设防的年纪,丘比特的狩猎便如此轻而易举。
只是惊慌失措的少年们啊,总是来不及等待金箭上爱情的毒液渗入心底化成甜蜜,便已吓得将箭猛然拔起。
鲜血狂涌。
一如当年。
“当年……”她喃喃,裤子上现出一片水渍,她摸摸脸,湿漉漉的,舌头舔舔干涩的唇,尝到咸咸的味道。
又莫名其妙的哭了。当年,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似有似无的记忆,倏忽来去的心痛,让她快要抓狂。
“陶比希!你不是被设定为开朗天真的暴走族女主角吗?!”她握拳低喊,“现在这么多愁善感是想怎样想怎样?!”
“噗嗤”一声,一双大号球鞋出现在她眼前,带笑的嗓音响起:“比希。”
“他怎么样了?”陶比希听出是齐云,没有抬起头,声音从底下闷闷地传出来。
“没事了。伤口已经包扎好,只是划了道很浅的小口子,大概当时灯的温度太高,所以烫得越发痛。你也知道他忍性不好的。”球鞋主人的手落在她湿发上,轻拂了下,然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现在在家休息了,你不用担心。”
陶比希低低地应了一声。
“比希。”
“嗯?”
“其实……有些事情如果决定忘记了,就把它忘得彻底一点吧。不要只是掩盖着,一有光透进来,便投下阴影。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谁?”
“嗯,你喜欢的,喜欢你的,谁。”
“你?”陶比希声音轻轻的。齐云却吓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你会让我们兄弟阋墙的!”
陶比希咯咯地笑起来,抬脸看见齐云撞到鬼一样的神色,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开来,清脆如铃的笑声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如活泼泼的音符,让空气都动荡起来。
齐云也笑了,抿嘴看着亭外烟雨笼罩的春色。
“你知道齐天喜欢你的,是不是?”
天边有燕子,低低的一个旋儿,飞掠而过。
“嗯。”一直都知道。不装了。
“你没有看到我给你的……呃……情书?”她终于忍不住询问起那封如石沉大海的信来。
“情书?……我看到我抽屉里是有一堆粉红色的碎纸片,齐天的脸色太可怕,我就没问那是什么了……”
“……”陶比希终于明白了那几天齐天那么怪的原因了。
轻呼了一口气,莫名地欢喜。
淋了这么久的雨,第二天陶比希便自食恶果,高烧39度。请假在家,一个人躺在房间里蒙头大睡。
屋子里有响动。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房里仍是昏黄的灯光,赫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在眼前放大,陶比希尖叫一声,本能地将头往上一抬,狠狠地向对方撞去。
“啊!”两人同时一声痛呼,她跌回床上,感觉头更晕了。
“你这只是钢筋做的猪头吗?”齐天揉着额头,咬牙切齿的。
“哪比得上你铜头铁骨啊大圣爷爷!”陶比希声音虚弱,气势却一点不输人。可怕的本能啊,她忍不住得意洋洋起来,掩嘴咳了几声后问:“怎样啊,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在这里?”
齐天本想继续毒舌,但一看她虚弱的模样,不自觉地把声音放低柔了说:“上午十一点,来欣赏某人难得的病弱姿态,的确别有一番风味呢哼。”
“幸灾乐祸的人最讨厌。”陶比希闭着眼睛哼哼。
“起来喝完粥再睡,猪头。”齐天狠心地敲敲她的头。
“你做的?”
“不然呢?”
陶比希欢呼一声钻出被窝,头一昏又软倒下去。齐天一把把她拎回被窝,放好靠枕,端过粥来一勺一勺地喂她。
陶比希忍不住脸红了。干咳一声:“哎,你记得四岁那年齐云送我的小红花吧?”
“送你?我记得是我拿了你的小红花,你跑去把他打到流鼻血后,他被迫纳贡的吧。”
“那,六岁那年我们有张多亲密的合照呀!”
“是哦,那是你把他连抓带咬之后要求留影作为纪念,方便流传后世,你说的。”
“八岁他还跟我求婚了!”
“被逼的。”
“靠,十岁呢,还为我作弊来着!”
“你扔张纸条给他,上面写:立刻扔回来。谁知道他刚扔数学老师就过来了,老实说你是不是算好时间的?”
房间里诡异的安静下来。陶比希虚咳几声,干笑道:“当然是无心的啦,如有巧合,实属不幸。”
齐天睨她一眼,语气凉飕飕的:“为什么我有种感觉,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你从回忆中驱逐了?”
陶比希哼了哼,过了好久好久,才开口道:“齐云说,有些记忆如果我决定忘记就要忘得彻底一点,这样才有勇气重头再来。”
齐天一愣。眼神变得深邃,语气轻轻柔柔:“所以,你愿意重头再来了吗?”
“嗯。”陶比希微笑,眼睛弯弯的,像一弯月牙儿。
齐天突然站起身来,放下了手中的碗,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下来,转身望着陶比希的笑脸,嘴角翘起来,翘起来,直到笑得露出他的虎牙,便单手蒙住脸。
那是他从小到大,不好意思时才做的动作。
陶比希看着他,仍在微笑,然而眼眶湿润了,是心底的暖流终于漫溢出来。
他终于放下手来,坐回了床边,帮她把靠枕放好,好继续睡。
“给我念诗,不然睡不着。”她拿杯子蒙起脸,露出眼睛来闪亮闪亮。
他抿嘴,起身去书柜,抽出一本书来,翻开书页,偏冷的声线,却让心热烘烘的:
“说实话,我可并不是用眼睛爱你的,
我眼睛见到千差万错在你身上;
可是,眼睛所轻视的,我的心爱着,……”
他突然顿了顿,察觉一只柔柔软软的手掌伸过来拉住了他的,掌心滚烫,是世上最令他愉悦的温度。
克制住上扬的嘴角,他继续念道:
“……我敏感的触觉,不爱你粗劣的抚触,(痛!捏我干什么!)
你舌头的曲调,我耳朵也不喜欢,
我的味觉,嗅觉,都不愿意去
出席你个人的任何官感的盛筵:
可是,我的五智或五官都不能
说服我这颗痴心不来侍奉你,……”
陶比希听着他清朗的嗓音低柔地在耳边回响,头昏昏的,脸热热的,感觉空气中有种甜蜜分子正在不断膨胀,膨胀,呼吸之间都变得粘粘乎乎。
春天的病毒啊。
她想着,把齐天的手拉到脸侧,安心地叹了口气,偎着齐天那暖人的温度,释然地睡去。
“猪,我喜欢你。”这是她跌入梦乡前的呢喃。
“嗯,我知道。”这是他微笑的回答。
——The Curtain Fall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