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 52 章 ...

  •   三天之后,青城山后山,那惠按照他师父所说的范围,开始寻找。此处隐蔽悠静,绝无人迹,连他自己都怀疑,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怎么还会住得有人。

      有些地方,已不方便马匹行走,那惠便弃马步行,将风笑天时而背着,时而抱着,好在这人清瘦,并不令他太过吃力,反而风大教主感叹自己完全成了个负累,还忽发奇想,倘若自己是个女子,每天被他这么又搂又抱的,是不是,除了以身相许跟了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想着想着,居然忍不住就笑出一声。

      那惠不明所以,如此情形之中这人还能笑得出来,实在令他费解,侧脸望了望背上的人,想问他为什么好笑,却又忍住,再走出一段,方开口说道"你这一教之主,平日都有何事可做?"

      风笑天惊讶他竟然会问出这么个平凡的问题,一时倒答不上来,认真地想了一回,才道"挣钱"

      "挣钱?"那惠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吃惊不已,原本以为他会说得更神气,更厉害些"难道挣钱,这么重要么?"他问了一个近乎很白痴的问题。

      风大教主再次笑了,尽管一笑就牵动内息,疼痛无比,可他真的没法不笑,如果连挣钱都不重要,那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称之为重要?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底下的兄弟们更不是,谁不需要丰衣足食,娶妻生子,置家置业,干什么,不需要钱呢?就象他二哥说的那样,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腰包里的银子的基础上,二哥说的是对的。

      这些年,建立了信誉,树了口碑,打打杀杀,也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城池,教里的生意做好做顺了,兄弟们的日子才能过好,才能死心塌地地以自己的教为荣,教里才能更欣欣向荣。

      所以,挣钱很重要。

      风笑天真心这么想,就算他有着自己向往的人生目标,可最起码,现在的每一天,他都要奋力这么去做,只要他还一天是教主,就一天不敢放松。

      说给那惠听,会被他鄙视吧?人家是要做天下第一的人,会不会觉得他财迷心窍,一身铜臭?

      那惠想起这人怀里的银票,不禁嘴角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是的,这小子不缺钱呢,他的日子,一定过得不赖吧?

      "那惠"风笑天忽然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他"等你做了天下第一,然后呢?然后你会干什么?"

      "然后?"那惠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想过这个,是啊?真做了天下第一,然后又做什么?他居然被问得噎住了。

      背后那人悠悠说道"你会成为天下第一的,象你这样的人,如果都不能成功,再不会有别人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如果不是还有那个掌法上的致命弱点,那惠就已经无可匹敌了。

      那惠有瞬间的默然,问"你呢?"

      风笑天道"我什么?"

      "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做天下第一?"他有这样的天赋与资质吧。

      "我"风笑天叹道"没有,从没想过"

      想也好,不想也罢,顺其自然的,他已经被搁在风口浪尖上了,人啊,如果有一天能回归本心,只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用自己最喜欢最舒服的方式活着,那该多好,那才是最奢侈的人生啊。

      那惠默不作声地走着,累了,便放他下来休息,喝点水,啃点干粮。

      风笑天忍不住问"你师父到底约的是谁?"

      那惠道"多年前,我师父曾经横扫天下,没有对手,偏偏就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劲敌,听说那人是青城派的弃徒,因犯门规,被逐出师门,他们二人一度交手,不分胜负,于是相约再战,而那人曾立誓永不离开青城山,所以只好我来找他"

      风笑天道"一个青城派的弃徒竟会如此厉害?能和你师父打成平手?想来那人必是个武学奇才"

      那惠道"我想也是"

      风笑天道"恕我直言,那惠,你的天份,远在你师父之上,那人即便与你师父不相伯仲,但却不一定及得上你"

      那惠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也许吧"

      不知为什么,风笑天竟觉得那惠看起来不如往日那样自信,那样狂傲,他是有所担心吗?他在担心什么?那个他武功中的大缺陷?风笑天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象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些吧。

      小事休息之后,再次上路,那惠将他扶起,依旧背着,其实,连他自己心里都不清楚,这么执意地带着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是真的想看着他怎么死,还是想证明些其他的什么。

      正自边想着边往前行,猛的脚底一软,好似踩空了一般,跟着身子便往下直坠,底下,仿佛是个洞穴,因为上面被陈年的积叶所覆盖,他竟然没有发现,以致跌落,若在平时,这倒也罢了,不管在哪里一借力,一个倒纵,便能翻上,但偏偏此刻,一来他正在走神,反应稍缓,二来身上还有一人,加重了下坠之势,那惠一惊,如果这般实打实地着了地,自己不会怎样,风笑天非震死不可,一念及此,人在半空急使一招千斤坠,松开身后的人,先行落下探底,待脚尖一接触到地面,立即回身,双手一拢,牢牢地接住了随后掉落的人,自然他使足了巧力,将冲击力减到了最小,饶是如此,怀中的人一声闷哼,瞬间没了知觉。

      那惠暗叫糟糕,一探他鼻息,还好没什么大事,洞底黑暗,看不清他脸色,抬头洞口极高,若抱了人,无法攀爬,但左前方却有亮光,应该另有出口,那惠便向着那亮光处,慢慢摸索。

      原来这个小洞之后还套着一个大洞,亮光就是从那里发出的,不是自然光,一闪一闪间明暗交错,倒象是烛光,难道这山洞里会有人居住么?

      那惠正想着,猛然间一声大喝,惊天动地"什么人,闯我禁地?"声音之大,震得那惠两耳嗡嗡作响,他生怕震动了风笑天伤势,忙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捂住他耳朵,才提气说道"在下误入此处,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那人喝道"你过来"

      那惠闻声寻去,只见那山洞极大,最顶头处,有张大青石床,床上盘腿端坐一人,须发皆长,瞧不清眉眼,宽衣大袖,一旁点着几只蜡烛,照得洞内甚为明亮。

      见那惠走近,那人便抬起头来打量这不速之客。

      眼前的年轻人长身玉立,五官完美到令人惊叹,虽然是从上面摔下,却毫无慌乱不安之色,霸气外泻,傲然不群,端得是龙凤之姿,万里无一。

      那人上下望他两眼,道"小兄弟身手不错,报个名来"

      那惠道"在下姓那名惠,敢问这位前辈,可是栾一霄栾老前辈"

      那人一怔"江湖上无人知我名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眼中精光一闪"你和那一广老道,是什么关系?"

      那惠道"正是家师"

      栾一霄缓缓站起"他是你师父?是了,那老道曾与我有约,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那惠道"家师早在八年前便已仙逝,临终前说起与前辈之约,让我务必前来"

      栾一霄再次打量他"这么说,你就是摧心掌的传人了?"这年轻人如此漂亮,美得跟个姑娘家似地,他不禁好生怀疑"你师父的衣钵,你得了多少?"

      那惠沉吟片刻"应该已得了他老人家的真传"

      栾一霄却不相信,既然一广道人八年前就死了,八年前这孩子能有几岁?就敢说得了他师父真传?这年轻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妄。

      "这么说,你是来挑战的?"

      "可以这么说"那惠并不否认,师父告诉他,当年和这个人的一战,拼到了千招以上都未分胜负,是件令他十分遗憾的事,打不败这个人,他一广道人又凭什么号称天下无敌,终是浪得了虚名,是他一块大大的心病。

      "那么,摧心掌法中的弱点,你们师徒,已经破解了么?"

      "什么?"那惠不由得浑身一颤,弱点?他怎么知道?难道多年以前,他正是看破了其中的弱点,才和他师父打成平手了的?如果是,一广道人为什么没有向自己提起过?

      栾一霄道"那一战之后,我想了很久,你师父当时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确极强,但为什么最终未能胜我,想来想去,应该只有一个原因"

      那惠手心渗出冷汗,他当然知道原因,摧心掌威力太强,伤人也伤自身,不能持久,真气亦会反噬,这个天下只有他和他师父知道的秘密,难道这个人也看出来了么?

      栾一霄道"我这山洞,十几年已无人来过,来,小伙子,你且坐下,陪我喝两杯"

      那惠一怔,却听他又道"就算你是替你师父来找我决斗的,反正来都来了,也不急于一时,我老人家正闷得发慌,咱们喝完酒,再打"

      那惠道"是"将风笑天放去那青石床上,脑后听得栾一霄在问"这孩子是谁?"

      "一个、"那惠一时语塞,这人对他来说算什么?不是朋友"一个对头"他说。

      "他快死了"栾一霄走上前瞟了一眼。

      "是的"那惠有些黯然"他中了我一掌,已离死不远"

      "摧心掌?中了还能不死的,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吧?"

      那惠点头,栾一霄道"外面的事,我是一概不知,咱们且喝酒聊天,等酒足饭饱了,就开打,拼个高低,见个高下,可好"

      那惠本就爽快,听他讲得干脆,便道"好"

      栾一霄哈哈大笑,将一坛子酒扔给他,自己又抱了一坛,道"痛快,喝"咕噜咕噜,仰脖便喝,那惠这才发现,他这山洞里,别的不多,酒坛子倒有不少,想来是极好这杯中物的。

      小半坛子酒下肚,那惠问他"前辈既然不去外面,这么多的酒,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栾一霄道"我乃青城派弃徒,但是却在祖师爷面前发过毒誓,终老此间,终生不出山一步,我一日没死,他们就得管我一日酒饭,每隔十天半月,会有人送来,虽然有时会忘,但还不至于将我饿死,哈哈"

      以他身手,要想出去,易如反掌,这人倒也信守承诺,这么多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埋没了人生,不过那惠向来对别的人或事兴趣甚微,只说道"前辈的事,家师提及得很少,不知、"

      栾一霄大笑道"他当然提得少,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我乃无名之辈,放眼江湖,也不会有认得我的人,我和你师父,不过是稀里糊涂地打过一场,算不了什么"

      那惠并未再追问,反倒栾一霄自己收了笑容,说道"是啊,话说回来,你师父也死了,这世上,除了给我送饭的伙夫老白,就再没人认得我,他也老啦,十天半月才能来一回,我们老哥俩,怕是也说不上几年话了"

      他话中的寂寞难掩,一个人活了一辈子,到头来发现自己在这人世间,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没有人和自己有牵连,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和牵挂,是不是也是一种悲哀?

      眼前的年轻人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栾一霄喝进一大口酒,道"小伙子,你可听说过这种人生?一辈子有大半辈子都在牢笼里,不知自由为何物,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风云变幻,甚至,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今生唯一交过手的人,就是你的师父,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唯一知道在青城山后,还有一个名字叫作栾一霄之人的人,只怕也只有你那师父一个,如今,连他也死了"

      那惠彻底惊讶了,这是真的么?怎么会有这么悲剧的人生?

      "为什么呢?"难得的,他对别人的人生,有了想了解的兴趣。

      栾一霄凝视那惠,心中忽然觉得,也许这小伙子,会是自己在这世上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最后的一张脸,不由得道"糟糕透顶的一辈子,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那惠放下手中酒,他听见风笑天轻微的动静,知他必是昏迷之中疼得厉害,才会不自禁地发出声音来,那惠走过去,扶他在怀,用水袋子里的水,一点点地,给他喂进一些,又仔细摸了摸脉,虽极弱,还好并无衰竭之相,看来这人依然在坚持着呢,尽管疼得眉心紧皱,身体发抖,可是声音却很轻,是他已没了力气,还是哪怕在昏迷不醒中,他都要隐忍克制他自己?这么巨大的痛楚,他应该疼到哭泣,疼到求饶,疼到骂人才对,可这一路行来,这个人什么都没做,只是隐忍,只是坚持,从未责备过那惠一句,也不曾怨天尤人,更不曾自暴自弃,就这么静静的坚持着。

      那惠其实已经快忘了自己抓他来的初衷是什么了,看着他慢慢地死吗?那样真的很有趣?他开始怀疑这想法是不是过分冷酷了。

      "你刚才说"栾一霄不解道"他是你的敌人?"

      "嗯,宿敌"他也不喜欢这两个字,可是除了这两个字,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