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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白城主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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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下一刻白云理迈步向前走出了昏暗的洞穴。
雪亮的光线从洞外刺射进来,淹没了黑暗中的白华。她木然着一动不动,任由明光刺痛她圆睁的双眸。
白衣翡翠冠,青衡容成斐。
当这个名字不由分说地闯进她心里的这一刻,她再也不能思考其他任何的一切。
她还记得那一日,容成斐走入徽州武馆时的样子。玄色的斗篷半敞着,只系了最上面的一粒盘扣,露出内里的一身白衣。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孔上,深邃的眉眼透着世间少有的英杰豪气,他身后是耀眼的明光,夺去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竟然会是他……白华想到比武过后,容成斐对她古怪的态度,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时的他分明已经认出了自己。与此同时,又一幕场景撞进了她的脑海,也是在那一日她看到了无数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对容成斐堪称痴迷的追随。
但是白华与那些姑娘不同,在她心里早已有了一个让她甘愿一生追随的人。那样优秀的容成斐或许让她的心有一瞬间的波动,却仍旧无法动摇她心里的那道身影。
想到那个人,白华垂下眸子,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随后,她打定了主意,一面向前走出昏暗的穴道,一面向洞穴外的白云理喊道:“叔叔,我不想——”
下一刻,站在穴道尽头的白华,被震撼地定在了原地,忘记了方才所想的一切。
她看见了透泽光润的石洞四壁,散发着莹莹光辉。光雾之中,如同身处梦境,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她情不自禁地探出手去触碰,摸到的皆是冰凉光滑的白玉。
这竟是……一个完全由玉石雕琢而成的小室。
白云理负手而立,望着满是震惊之色的白华,沉声说道:“宁长锐应该告诉过你,白玉城的家底是什么,你现在看到的是白家最大的宝藏,最深的秘密也藏在这里。”
白华满心赞叹地抚摸着冰凉的玉壁,疑惑道:“秘密?”
“没错,并且能开启那秘密的,只能是拥有宗家血脉的人。”
白云理引白华来到玉室的东南角,那里的玉壁上有一个深深凹下去的手掌印,“这是发现这条玉脉的祖先所造的机关。”
白华迷惑地看着白云理,迟疑地将自己的右手印了上去。五指的指腹处,依次传来针刺的尖锐痛感。五道细细的血线自白华的手流淌而下,顺着玉璧流到地面上,缓缓凝成一道复杂符文。
这道符文,正是她先前在白玉城中旗帜上看到的银线纹路。
随着这道符文变得清晰凝实,白华手掌所在的那块玉璧开始轻轻震动,然后向后退进玉脉之中,从侧面隐去,一个崭新的空间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白华放下右手,上面的刺痛依旧未消失。她走进那个空间,如走进了白玉雕琢而成的溶洞。一滴玉液从钟乳下坠,落进下方一处玲珑小巧的玉池,里面浅浅的盛了一指节深的半透明玉液,传出让人眩晕的馨香。
池子旁边放置了一个敞开的雕花木盒,放着几个小巧精致的玉瓶。
白云理远远地站离那玉池,声音颤抖地说:“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白华感觉这一刻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压制住内心的冲动,问道:“这是什么?”
白云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池子,眼中露出了血丝,“它没有名字,但这就是白玉城的无价珍宝。只需少量便可续骨生肌,甚至起死回生年华永驻。”他转过头,用发红的眼睛直视白华说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全天下的人都会冲进白玉城,杀戮抢掠,江湖再无宁日。我今日带你来,乃是因为你是白玉城真正的主人,其中的要害之处,叔叔希望你能明白。”
世间竟存在这样的至宝,而这足以倾覆天下的东西就在掌握在她的手中。白华走到池边,蹲下身去缓缓伸出了手,她颤抖的指尖虚拂过池中的玉液,随后握成拳头收了回去。她站起身,垂眸轻声道:“我明白应该怎么做。”
傍晚,白华歇息在她母亲出阁前居住的小楼内。沐浴之后,打发了在一旁随侍的两名丫环,在梳镜台前坐了下来。
白华将半湿的长发轻轻拍的蓬松,乌黑地垂在胸前。铜镜里,她苍白的脸庞藏在黑发之间,说不出的冷清。这几日过的太过匆忙,到了夜深人静独处时,那些杂乱的思绪才一齐涌上心头。
白华想起晚饭后,白云理将她领至这处小院,望着湖水和她讲的那些话。到那时她才知道,她的父母死于同一日。母亲为生下她死于难产,而父亲则是被混进白玉城的人谋杀。追查了多年,那个凶手依旧毫无踪迹。在那之后,白云理告诉她易子幽一直在江湖中独来独往。因为早年和白家有一些交情,所以才答应在情急之时带着还在襁褓中的白华出城抚养。但是,徽州一别之后,他的行踪即使是白云理也并不知晓。
人海茫茫,窗外明月孤悬,高楼寒意侵人。白华别过头去不再看自己在镜中的面容,随手拉开了一格抽屉。
绷紧的荷色绸缎,上面绣了未完的一对锦绣鸳鸯,针脚细密,色泽鲜丽。即使白华从未学过针线功夫,也能看出白楼月的女红是极好的。她摘下绸缎上插着的针,用脸庞轻轻摩挲这块刺绣,想着母亲独自在灯下细绣的模样。
双锦鸳鸯,绣着这纹样的时候,白楼月心心念念的人会是谁。白华开始深深地渴望自己的母亲还在人世,如果是那样的话,此时的她也许可以找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那荒唐的婚约,肩上突如其来的重担,甚至心里最深的执念,全部倾诉而出,得到母亲温柔的安抚。但是这空寂的小楼,只有她一个人。关于白楼月的一切都如岁月尘封的旧时明月,纵使小楼依旧,也再不会复现。
忽然,门外传来杯盏相互碰撞的响声,随后便是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白华吓了一跳慌忙合上抽屉,将手中刺绣藏在被褥下,扬声问了句:“是谁?”
一个温柔的女声说道:“华儿,是我。”
白华应了一声,将垂下的长发拢在耳后,去开了门。门外,站着叔叔白云理的正房妻子周氏,手中端着一碗精致的珍珠红豆圆子,“我听丫环说你还未熄灯睡下,怕你晚饭吃的不习惯,这才端了些夜宵来给你。”
白华从未受到过别人这样的关心,一时愣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边。周氏将她的样子收进眼里,抿嘴一笑:“傻孩子,怎么不请你婶婶进去坐吗?”
“啊……华儿失礼了,婶婶快请进来。”白华脸上一红,连忙让开了身子请周氏进来。
周氏将夜宵放在榻旁的小几上,先在房间里四处细细察看了一番,这才又浮出了笑容,对着白华说道:“我就怕那些丫环偷懒,让你在这里住的不舒服。方才我这么粗粗一看啊,这才相信她们有认认真真干活儿,那我也就放心了。”说罢,她拉过白华的手,携着她两人一同坐在榻边,然后端起那碗珍珠红豆圆子,舀了一勺细细吹凉后,递至白华嘴边,“来,趁热吃吧。”
白华红着脸,低头张口吃了下去,入口甜香软糯,将晚上的寒意也驱了不少。
周氏帮白华将垂落的头发拢了拢,温柔的说道:“你在城外的这些年,我常常和你叔叔抱怨说不该让你那么小就离开白玉城。要不是实在寻不到你师父的人,我早就自作主张将你接回来了,我们白家的女儿怎么可以在外面受这么多的苦。”
她的话说到此处,突然看见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过白华的脸庞。周氏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碗,将白华揽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轻声说道:“我与你叔叔成亲多年,我却仍旧没有自己的孩子。当年送你离开,城内最觉得舍不得的人是我,如今你回来了,婶婶便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乖孩子,没有什么哭的,回家了就没什么好哭的。”
那一夜,周氏在白华床边,望着她的睡颜坐了整整一夜。直到迷雾蒙蒙的破晓时分,才离开白华的小院。待到白华醒来,周氏已没了踪影。她只在自己枕边,看见了昨夜慌忙藏在被褥下的刺绣。藕色绸缎上,躺着一枚别致的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