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十二国]命运誓约》林之书

7、07 岁已谢

　　07 岁已谢【泰麟：伊莉雅（戴极国）】

　　切嗣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见到伊莉雅的。

　　大雪落满街道，从零星的雪花一触到地面就融化，直到纷纷扬扬的雪把黑色的道路全部掩盖成白色，切嗣在爱因兹贝伦的墓园外独自伫立，内心好像这个冬天一样被雪一点点封埋。
　　妻子是与他私奔的贵族小姐，病故后，岳家就夺走了他们夫妻唯一的女儿，从此，直到女儿夭折，他都没再见到女儿一面。
　　爱因兹贝伦连女儿的死讯都没有通知他，他知晓后匆匆赶到，他们也不允许他进入爱因兹贝伦的墓园。

　　雪飘落的沙沙声中，忽地好像有人在说什么。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从此以往，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好像从风中飘来模糊的声音，切嗣却下意识感到那是对自己说的，痛苦让切嗣的感知变得迟钝了，完全没有听清话语的内容，他慢慢回头。

　　那是伊莉雅。
　　他独生的、早夭的小女儿，伊利亚斯菲尔。

　　所有的表情都在目睹奇迹的一刻凝固在脸上，切嗣面对风雪中的少女，翻江倒海的感情在心中来回冲撞，他近乎贪婪地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少女一身白裙与妻子初遇他时的装束很像，并不是踩在雪里，而是如履平地一般踏在雪上，连衣角都没有因为风雪飘飞，绯红的眼睛如同最上好的红玉。
　　她说：
　　“我来迎接你了。”
　　不是人类。
　　见多识广的佣兵杀手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
　　是女儿的幽灵吗？还是黄泉的引路人会幻化成自己最想见的面貌？

　　并不追寻答案，切嗣只是问：
　　“你能让我进这个墓园吗？”
　　少女点点头，牵住他的手，一晃神，两人便已置身墓园中。
　　切嗣立刻急切地迈开步子，被冻得僵硬的身体让他险些摔倒，切嗣用强大的意志里迫使肢体工作起来。
　　在没有照片的古朴墓碑中穿行，切嗣很快找到了属于他女儿的，呆呆地看着那冰冷的墓碑，切嗣小心翼翼地跪下去，伸手拂开墓碑上的雪，然后手指下滑，来回摩挲那个名字，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这个古老的、高贵的姓氏，在夺走他的妻子爱丽后，又夺走了他的伊莉雅……切嗣终于忍不住，跪伏在墓碑前，失声痛哭。
　　少女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
　　她第一次见到人哭

　　许久，男人站起来时，已恢复了平静：
　　“走吧。”
　　去哪里？怎样去？他都不想询问，只是握住了女孩再次向他伸出的手。
　　少女微微一笑，足尖轻轻一点，就带他跃上半空，一道巨大的黑影从虚空窜出，正正好在两人身下接住他们，继续向上，到达足够高的空中，切嗣因为缺氧而稍微呼吸困难时，少女一伸手，风在她指尖之前汇聚起来，打开漩涡，驮着他们的异兽一头撞了进去。

　　这一切的过程中，切嗣一直不发一语，他痴痴的看着少女，眼神迷茫又专注。
　　伊莉雅长大了，就是这样吗？
　　她死前的样子，就是这样吗？
　　即使见不到女儿，凭着年轻时积攒下的人脉，切嗣还是有办法弄到几张女儿的照片，一直知道逐渐长大的女儿是什么样子。
　　这个蓦然出现的少女，除了发色之外，几乎完全和自己早逝的女儿伊莉雅一模一样。
　　也是到云朵之上的高空，阳光铺洒在少女身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切嗣才看出，她的头发其实是很浅的白金色。

　　漩涡中是一瞬间剧烈的狂风，切嗣再睁开眼睛，身下已经是漫漫的海波，他讶异地四处看了一下，这里确实是云端之上，天上的海？
　　少女轻快地说：“到了。”
　　她驱使异兽俯冲向下，滴水不沾地穿过云之海，下方出现了分布规律的大□□个角、中间一个正菱形，再中间是一个圆。
　　切嗣屏息看着这神奇的一幕，骑兽直往最中间的圆形陆地而去，越离越近中，切嗣看到，这快陆地完全是一片巨大的沙漠，中间一座山。
　　异兽带着少女和切嗣降落在山上，穿着中国古装的女子们围上来，异兽消失了，切嗣立刻一把抱住少女，轻盈地落在草地上。
　　他抬头看向四周，明山秀水，鸟语花香，女孩子们高兴地欢迎少女回归，以及欢迎、好奇他的声音，让他终于从强烈的做梦般的恍惚感中摆脱出来。

　　一个高贵温文的女子与众而出，看样子在此地地位最高，对少女笑道：
　　“看样子你的王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少女无辜地摇了摇头，那样子让切嗣的心都快化了，他忍不住抱紧了一点少女，但紧接着立刻清醒过来，这个奇怪的世界已经证明了，他经历的并不是幻境或臆想，这个孩子，也不是他的女儿。
　　高贵女子看到他的举动，微微一笑。

　　女仙很快为切嗣解释清了十二国的存在和传统，以及王与麒麟的规则。
　　迷茫只有很短的时间，毕竟切嗣和那个世界的一切联系……都已经切断了。
　　切嗣看着自己的手。
　　即使在这条漫漫长路上失去了一切，切嗣仍然放不下想救助别人的想法，如果这个地方确实需要他……他愿意负起责任。

　　走出茶室，白金长发的少女正在外面探头探脑，见他出来，不好意思地吐舌笑了笑，然后跑上前，抱住他的手臂。
　　切嗣露出一个笑容，哪怕是为了这个女孩，他也不想拒绝王位。
　　“你有名字吗？”
　　女孩模样的圣兽摇头，欢快地说：“我在等着切嗣给我名字！”
　　“那么……”他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叫伊莉雅吧。”

　　现存的王中，多多少少都有些癖好，泰王卫宫切嗣的爱好就是出游，而且还是带着麒麟一起。
　　他和麒麟的步伐，几乎踏遍了六块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常人难以企及的黄海深处。
　　每当站在优美的风景中，切嗣就会想起，他身体孱弱的妻子，在和他离开爱因兹贝伦城堡后，也没有办法如他承诺的那样，跟着他去看世界各地的风景，最后，临终前，她说，把那些幸福都留给伊莉雅吧。
　　她没看到的那些景色，都由他这个父亲带着女儿去看。
　　他流着泪答应，但是，又食言了。
　　女儿在那座孤独的城堡等待着他，直到死于遗传的绝症，但爱丽的事情之后，历史悠久的贵族全力启动了防御，他再也无法从里面带出一个人来。

　　连着赶了一个月工，把积压的奏折处理完，才有空抱着伊莉雅到庭院玩，切嗣想，这次好像是出去太久了点啊。
　　虽然他组织起的大臣班子不错，但王太久不在终归不好。
　　想想十二国中稍微有点名气的地方都被他们玩遍了，切嗣笑眯眯地问：
　　“伊莉雅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伊莉雅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切嗣带我去的地方我都喜欢。”
　　是的，伊莉雅的愿望是很单纯的，作为麒麟，她只求国泰民安，和自己的王在一起，就好了。
　　但那只是作为麒麟的——
　　切嗣蹲下身，看着伊莉雅绯红的眼睛：
　　“那么伊莉雅，有什么愿望吗？”
　　伊莉雅想了想，天真地笑道：
　　“等我患上失道之症的时候，切嗣会为我哭吗？”
　　这简单的一句话在切嗣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竭力才忍住手的颤抖，平静地问：
　　“伊莉雅……为什么这么问？”
　　伊莉雅却似乎察觉到切嗣内心的波动，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因为切嗣，在‘那个伊莉雅’墓前哭了。”
　　蓬山上的女仙都对她很温柔，麒麟是圣兽，所以在她身边的人都很开心，她此前从没见到过眼泪。
　　切嗣女儿的墓前，她第一次见到人哭泣，那悲伤恸哭的模样深深印在了她心里，作为钥匙，对她开启无忧无虑的仙境之外的世界。
　　在她心里，那是最美的华礼，最深的感情，最高的祭典。
　　而那之后的三百年，她再也没有看到这个男人流泪。
　　“请不要等我死了再这样做，那我就看不到了。”
　　“对不起……”
　　切嗣几乎脱口而出，搭在伊莉雅肩头的手手指痉挛着。看着与死去的女儿相似的麒麟，切嗣发觉，给她同样的名字似乎是个错误。
　　他本意绝不是把他的麒麟当成女儿的代替品。
　　但即使如此，他不由自主想到，早已知道自己死期的女儿，是否和他的麒麟一样，绝望又平静的等待自己末日的到来。

　　除了第一眼之外，切嗣从未弄混过两个名为伊莉雅的女孩子，看着他的麒麟时，他也不会把那面容重叠到死去的女儿身上。
　　即使都是爱情，他爱麒麟和爱女儿也是不同的。
　　但他的所为，在旁人，甚至麒麟眼中，是不是代表着对麒麟的忽视和伤害？
　　伊莉雅带给了他新的世界，尽管如此，他却没能回报给伊莉雅同等的感情和安全感。在那一天的风雪中，失去一切、心丧若死的卫宫切嗣，是因为眼前的伊莉雅而重新活过来。
　　这不是能用语言说出来的事情，他的感情没能传递给女儿，但现在麒麟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爱你。”
　　切嗣将伊莉雅紧紧抱在怀里。

　　在切嗣怀抱所形成的黑暗里，伊莉雅感到非常温暖和安心。
　　额头突然感到一点凉意，她伸手去摸，碰到一滴水珠，又是一滴，正好落在她指尖。
　　那是切嗣的眼泪。
　　切嗣在为她哭——
　　伊莉雅满足地叹息一声，抓住切嗣的衣服，更深地埋进他怀里，新的泪水渗进她发间。
　　尽管看不见，她已经得到了最瑰丽的珍宝。

　　Fin.
　　于2012.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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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选戴国没有历史背景，是因为戴国在最北边，长年冰雪，比较符合伊莉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