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鸾》幕少

40、纠结

　　再说那鸾心。
　　清修师太吩咐王怀音在茗香阁等一个时辰，看阿九是不是能回来。明显，阿九不可能回得去，因为她在山下被袭击了。
　　鸾心当然知道阿九不可能回来，但这事他也不能跟王怀音说，谁叫阿九是因为偷了峨眉派的东西，然后和自己大吵了一架，才离峨眉派出走的。若是说了，刨根究底起来，他可圆不了这个谎。
　　如此一来，他便只能在这儿作陪。
　　可是偏生王怀音很是热情，一个劲儿再跟他说话，他也只能应承着，但其实真正听进去的没多少。

　　总算将一个时辰熬过，阿九果然还没回来，王怀音恋恋不舍的跟鸾心道了别，找清修师太汇报去了。
　　鸾心这下可算是松了口气，将茗香阁的蜡烛吹熄了，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屋子里做了太久，竟生出了些困意。
　　此时已是深夜，夜凉如水。鸾心抬头，正见一轮圆月悬于空中。他低头一思量，可不是，正是十五。虽然不是八月十五，但也是月亮正圆的时候。

　　想想当年在岛上，他们司徒四人每到八月十五，四人便会分工做月饼。
　　他和师父负责包，鸾诗负责和面，阿九则负责制作月饼中间的馅儿。
　　阿九的想法天马行空，因为自己是负责馅儿的，可发挥的空间很大，所以她每年都会自创不一样的馅儿。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去年阿九做的蟹黄扇贝馅月饼。也许是经过那么多年的历练，所以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吧。

　　小风轻抚着鸾心的脸颊，让他的心也更加柔软而沉淀。想想最初刚上小岛时候时常哭鼻子的小姑娘，到后来天真无邪却异常刻苦努力的少女，阿九在岛上的一切酸甜苦辣都是他亲眼见证的。
　　是啊，如果能一直在岛上生活该有多好，不用惦记这些恩恩怨怨，世俗的纷纷扰扰。他永远是任她欺负的大师兄，而她也永远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师妹。

　　可是这毕竟只是一种理想，一种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理想。
　　而现实就是很残酷，阿九已经为了报仇而不择手段。
　　他，鸾心，是阿九的大师兄。阿九永远只有他这一个大师兄。而她，秦九音，是他的小师妹，也永远是他的小师妹。
　　在他责怪阿九不择手段的时候，在他们刚刚争吵甚至动手的时候，他心痛。因为他一点儿也不想和阿九走到这一步。
　　那么阿九呢？阿九就好受吗？

　　当他将剑架在阿九脖子上时，阿九那种绝望而凄凉的眼神，突然闪现在他脑海里。
　　是了，他从小就是孤儿，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被师父收养以后，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然而阿九不同。阿九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一对爱自己的爹娘。而这一切却在她三岁那年突然失去了。而失去的原因，竟是因为一群披着名门正派外衣的武林中人。
　　鸾心不禁想：如果我是阿九，恐怕我也会疯的。

　　突然间，鸾心觉得阿九实在是好坚强。若是他，只怕能不能挺过来都是一回事。而她却撑过来了！而支撑她的信念就是报仇。
　　可是，就在刚才，他竟然要让她放弃这个一直以来支撑她的信念。
　　难怪，她会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原来，一直都不是阿九的错，而是他从来都没有站在阿九的立场帮她考虑过！
　　鸾心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罪无可赦。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阿九面前，向她承认他之前的鲁莽。
　　就在这一刻，鸾心突然萌生一种想法：既然阿九想要报仇，既然阿九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那他就应该帮助她。不管这是否有违江湖道义，不管会遇到什么样的阻碍。

　　是啊！鸾心突然觉得自己想通了，醍醐灌顶了！
　　他脚尖轻点，身形已经一跃而起，直接奔着山下而去。

　　然而，当他到了山下的时候，山下已经夜深人静，根本没有行人的踪影。
　　他想，阿九应该会找一个客栈投宿了吧。
　　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他自己暗暗好笑：阿九是最会享受生活的人，肯定会对自己很好，根本不用他担心。自己一时心急，竟直接追了出来。
　　想到这儿，他又上山回了峨眉派。他打算第二日一大早再来寻阿九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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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为积在心中的一块大石找到了答案，鸾心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早上竟然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鸾心大哥，鸾心大哥，你在里面吗？”叫门的声音很是急切，但他还是能听的出来，是王怀音。

　　“王姑娘我在，你稍等一下。”鸾心的嗓音还处于刚睡醒的状态，起身三下两下穿好衣衫，也顾不得梳洗，赶紧给王怀音开了门。
　　王怀音表情很着急，也没太在意邋遢的鸾心，只是一个劲儿道：“我刚刚去了茗香阁，秦姐姐还没回来，鸾心大哥，你有秦姐姐的消息吗？”
　　鸾心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不过别着急，一会儿我就下山去找。”

　　“鸾心大哥，你说秦姐姐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师太现在也急了，峨眉派一半弟子都出动去找秦姐姐了！”王怀音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我听师太说，她对不起秦姐姐的娘亲，不想这回连她的女儿都保护不好。”
　　听着王怀音说了这些，鸾心觉得，清修师太是真的在悔过。
　　那么，如果当年曾经直接或间接伤害了阿九爹娘的人，现在已经诚心悔过，是不是就没有必要在复仇了呢？

　　然而，鸾心还容不得细想这个问题，眼前的王怀音已经落下泪来。
　　“鸾心大哥，你别难过，我知道你现在着急，但你别不说话啊！我们峨眉派也不是有意把秦姐姐弄丢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秦姐姐好好地带回来的！”王怀音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鸾心这才回过神。想想，也许是刚才自己恍惚的神情把王怀音吓到了，当下赶紧柔声安慰道：“没有没有，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把我小师妹找回来，她福大命大，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好了，别哭了！”
　　王怀音见他似乎不像是生了气或者丢了魂的样子，这才慢慢止住了哭：“鸾心大哥，你不会怪我们峨眉派吧？”
　　鸾心心中好笑，这事本来与峨眉派半点关系也没有，这傻姑娘怎么一个劲儿把这责任拉到自己身上，当下笑的更加温和：“当然不会，我这就下山去找阿九。”

　　一听鸾心要下山，王怀音马上自告奋勇：“我和鸾心大哥一起去！”
　　鸾心顿时苦笑：“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峨眉派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了，你就留在这儿等消息吧！”
　　好劝歹劝，鸾心终于把王怀音说服，让她留在山上。自己当下也不再耽误时间，一路展开轻功便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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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现在正是早上市镇最繁华的时候，小商贩们的叫卖声沿着街道不绝于耳。
　　鸾心在人群中一边穿梭，一边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个面孔。沿街的酒楼茶铺也会进去看看，遇到大的酒楼，甚至还要上二楼转一圈，找的可谓相当的仔细。

　　然而，已经找了两条街，却还是连阿九的影子也么见着。正郁闷着，突然迎面看到一个熟人走过。
　　“幕少城！”鸾心叫住他，“你见到我师妹了吗？”

　　幕少城上上下下打量了鸾心一遍，看他发型凌乱，衣冠不整，想必是为阿九担心了一天，于是开口不咸不淡道：“哦，阿九啊。她昨晚被袭击了，我救了她。”
　　幕少城也是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突然感觉怪怪的：我直接告诉她阿九刚才让她师父带走了不行么？干嘛非要和他说昨晚的事？

　　鸾心听了幕少城的回答，脸上登时一阵焦急：“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如果阿九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幕少城见鸾心越是着急，越不着急回答他，仿佛就是想让他多着急一会儿。
　　他看鸾心已经开始忍不住想要再问他一边的时候，终于慢吞吞的开口道：“我都说我救了她嘛，她当然没事了。”

　　被幕少城这么一说，鸾心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了。但这快石头落地，鸾心突然觉得非常不爽。
　　“你救了她？那她人呢？”鸾心瞪着幕少城，语气里已经带了些敌意。
　　幕少城似乎有些不情愿，却终究还是开口道：“刚才她遇上了她师父。”

　　鸾心不愿再和幕少城多说什么，连道谢也没说一句，反而是冷哼一声，便和幕少城擦肩而过。过的时候，还狠狠撞了一下幕少城的肩膀。

　　幕少城见他心急火燎的走了，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为什么他就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找阿九，然后跟阿九同行。而他做的这一切，在阿九眼里，就是跟踪？
　　幕少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抬步走了。毕竟，现在还不是他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