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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二次会见 ...

  •   岩盐营地的巫者头领邀请巴提亚人的王子再次访问。

      “如日落后我尚未返回,或你见对方动作异常,可直接做好强攻准备。”

      河间地的巫者,其疯狂即使外域中人也不乏耳闻。这些信息自然有所虚构但也不乏真实的成分,而那些与庸人不同的特质往往会被夸大了。
      乌利亚在至少六座经堂中听到过神学士们对于北地巫者的严厉评论,无尽之沙的神学士善于祈祷更善于抨击外邦的异端。在他们的言辞中,河间地人皆擅操作巫术,尤其以巫者为最,要么窈窕艳丽要么丑陋不堪,却无一例外荒淫狂放,嗜好烈酒更迷恋□□。更加惊人的是河间地人的邪恶技艺来并非这个世界的产物,而是来自不生不死非雄非雌的魔物,这力量使得巫者混淆性别,漠视名位,与人类偏离而与魔物相近。若接受甚至接近这种力量和凭借着力量的巫者,都有有被这邪恶力量所污染而无法得到救赎的危险。
      神学士的话自然是不能全信的,乌利亚深知这一点。毕竟经堂之中也常见彩衣嬖妾、优伶歌舞,只是来去时常在盛装之上加披一层黑罩。但巫者的疯狂他已经有所见识了。

      此时乌利亚又来到了岩盐营地议事大帐,这一次没有列席者众人的喧嚣,毛毡帘幕皆被放下成墙和隔断,木勒梁上垂下许多扎好的干花和彩色玻璃灯笼,空荡荡的大帐里,思绪飘忽不着调的巫者头领和巴提亚远征军统帅对坐,银茶炊里水恰沸腾,咕嘟声起雾气飘散。

      小银杯搁在银亮的刀刃上,其间盛满深红液体。
      “喝下这甜茶,巴提亚的亲王,你就是我本人的客人。”菲利克斯一手握着短刀,另一手打着绷带。“在岩盐营地范围内,头领应当对其宾客的安全负责。”

      乌利亚接过短刀,小心抿了一口,化不开的浓烈甜味充满口腔。即使巫者烹茶所用的不是滚水而是融化的蜜糖,乌利亚也不会感到奇怪。习惯苦茶和清水的舌头对经蒸煮浓缩的白桦糖浆表现出不耐受。“头领言外之意是在河滩上刀舞的术士能置我于死地么?”

      “不是能力足够与否,而是即将完成,那雪鸮门下最癫狂不肖者,沉迷古法祭祀仪式之一,猎头血祭。”岩盐营地的巫者头领说道。“摆开刀舞场面以聚拢人群,以乐舞幻术使围观者入迷,那入迷的一人是随机拣选的,随着仪式表演不请自来,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他将在仪式的最高潮时使得自己身首分离,以其生命的全部作为牺牲,梦中所见将成为真实。”无论语气、表情或举止,都显示出他深深的嫌恶。“他想要复原巫女王的技艺,而这不是现在的特拉比素诸营地所需要的事物。”

      “那么,实在感激不尽了,头领阁下。”乌利亚努力使自己听上去洒脱愉快。
      他想起了身处内海以南无尽之沙时,曾听说过一个出身贵人贵人家族却去做了穷僧的青年,在开课讲经几年之后,同门师兄的一个学生,他疯狂的追求他,几经暗示明说乃至威逼利诱,最后发现那个圆脸蛋、红嘴唇的男孩被送给一位军团长了,随即吸食了三倍剂量的烟药,在经堂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跳了五天五夜颂神乐舞,力竭而死。
      如果只需要牺牲一人作为牺牲就能达成,这想必是一个渺小的梦想。乌利亚想道。但自身性命受到威胁这一事实还是使他心有忌惮。
      他向眼前的菲利克斯头领议论雪鸮门下、即莱布斯基们的一些情况,来与他已经知悉的情况做对照。

      而岩盐营地的巫者头领显然是个健谈的人:“娜塔莉亚和伊凡是养姐弟,众所周知,姓莱布斯基的人都不是泰梅尔·莱布斯基的血缘后代。所谓特拉比素的武士不关心血脉的延续,到现在也只有中游营地过去的的头领才能于这名言相符。”菲利克斯从白银茶炊里冲出一小杯红茶,递给对坐的乌利亚。

      或许眼前的巫者头领也能称得上。乌利亚想道。岩盐营地共治者,巫者与战士,相似的情形在乌尔塔萨乌德他见得多了,有些军官和世家将领在买得妻妾女奴之余,也将自己的侍从充作嬖妾,虽然那些人大多数时候是只是未发育完全的男孩或者面颊刻印的奴隶,成人之间从纵欲中萌生出情感的也大有人在;隔了两片大海,北边的特拉比素,他目前所见到的情况则完全不一样,岩盐营地共治者的权威所系乃是两位共治者间私人的盟约。

      “自由战争时期的将领们,他们真的没有直系后代在世了么。”乌利亚淡淡问道,将他的生父排除在外。

      “按照河间地人和你们的说法,阿曼德的里维埃是海伦娜将军唯一的子嗣,而你的外祖父扎拉尔是泰梅尔头领在琥珀港口的远亲,若自血脉延续来看,你们一系是自由战争诸将仅存的直系血裔。”岩盐营地的巫者将这片大地的往事娓娓道来,他自然是将其牢记于心的。“而特拉比素的战士们所获得的是自由战争时期诸将领的精神传承,愿自由的风神与胜利的梦境永远与他们同在。”菲利克斯手上骨戒光芒暗淡。
      愿雪山脚下以风神为名的世家能听见你的祝愿,乌利亚默默想道。这样他们的奴隶士兵就不会那么顽强了。乌利亚饮一口清水以冲淡嘴里残余的甜味。“菲利克斯头领,我是要去与杀害我父亲与长姐的高原蛮族进行战争。”

      “若菲利克斯头领有所条件,也请听听我的条件。”乌利亚提出己方条件。“我将前往故国东部冰山耸立的高地与持有邪灵之力的异端信仰者进行作战以掠夺和复仇,我需要上好的骑兵斥候,具有独立行动侦察能力,同时训练有素可以配合器械进行阵地战。”乌利亚捏着精致的小茶杯,半杯糖浆红茶已经冷的差不多了。“能够识别并破解前朝故国,祭师术士所设迷阵,所织幻象,所言妖异,所行秽物的技艺。”乌利亚抬眼看向菲利克斯。
      创造这技艺的是卢卡列娃三姐妹;她们是残梦之墓的镇守,哈扎山脚宫殿的领主,故国氏族贵胄及河间战士的头领。她们以巫者的技艺创造出载有灵光(Farr)、具有意识的法器人形,她们将这技艺施行并传授与泰梅尔·莱布斯基——自由战争时期特拉比素诸部统领与精神象征,特拉比素的雪鸮。
      当然,如果没有无数战士的的牺牲,仅仅是巫者的技艺是无法赢得一场战争的——没有足够数量用以牺牲的人命,你甚至无法发动一场战争,但技艺使得特拉比素具有与故国的沙王们可堪对抗的实力,使得战争具有胜利的可能性,这样战士们的死亡方具有其价值。因此,乌利亚开口说道:“自由战争时特拉比素得以击破故国风神、持有灵光秘宝的卡伦、集合四方富庶的伊斯特伦和不遵循地上一切律法的沙利叶所创造、使用并流传的技艺。”
      岩盐营地的巫者头领菲利克斯·卢卡列给自己倒了一杯新茶。岩盐营地的巫者头领抿着嘴唇,冷漠的气息和如茶炊水汽漂浮逸散环绕其身。消去了故作天真的浅笑,刀刻般的眉眼轮廓显现出其原有的锋锐,与亡故的罗伯特爵士竟有几分相似,乌利亚心底纳罕:与扎拉尔·海因茨所生下先王后丽贝卡与罗伯特爵士的卢卡列娃夫人究竟是三姐妹中哪一个呢?
      而对面端坐于交椅上的巫者菲利克斯·卢卡列,又是三姐妹之中何人的后嗣?

      “有兴趣听一段往事么,巴提亚人的王子啊。”岩盐营地的共治者,菲利克斯卢卡列如是说道。“我母亲莉莉塔·卢卡列娃前往镇守残梦之墓前,曾以巫女王之名令我立下誓言,无论处于任何情况皆不可杀戮血亲,不可使亲人的鲜血玷污你的手,或者你将失去巫者的技艺。”
      哪怕在这片地界,斗殴杀戮实属日常,
      菲利克斯喝了一口甜茶,继续说下去:“伊凡·莱布斯基是在约莫十数年前,一次例行的劫掠活动中的意外收获。”
      特拉比素浪人的“收获”。乌利亚心下暗道。就是越境洗劫村庄城镇。

      “刚开始我们是去搜查那些抢劫人口去贩卖的南方人,几经混战,我们也开始用他们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将那些包庇人贩和南方劫掠者的村落逐一清理扫荡——虽然这使得我们与那些南方人变得相似,但确实比敲门奉茶、礼貌询问更有效得多。我们烧了一个村子,在村社大屋里讯问藏金的地方:交出金子、或者和你的金子一起埋进地窖,那时我对自己的技艺并不如现在这般熟练,还没有问出金子藏在哪里那村老就被刀割死了……”特拉比素的巫者头领言谈叙述至此眼中略带尴尬的笑靥。“我只能找出他死的那一瞬思念最强烈的所在。还是没有找到金子或是什么像样的财宝,只有他的几个孙辈,有几个小姑娘还挺漂亮,可惜身体太差,没带回来就死了,我们四处游逛、搜索、查问、顺道收获,到最后就那最小的还活着,他被带回来的时候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泰梅尔头领收养了他也没有把他的名字改掉,这个错误到现在成了大问题:他的母亲是我的异父姊,是我们出门去寻找的人,她已经被亲南方的村社转手到我们势力之外的地方了。”

      从战争中捉来的俘虏或被杀死或被某氏族收养。收养外人不仅赐予氏族成员的权利,还赐予本部落的部籍,一个人若收养了一个俘虏,就把这个俘虏是为自己的兄弟或姊妹;如果一个母亲收养了一个外人,就把他视为自己的子女;从此以后,在一切方面都按照亲人来对待这个被收养的人,好比这个人生来就是自己的子女一样。这是世上一项不可思议的事实,但只是一种旧俗。

      由此看来,哪怕在名为自由的战争中推翻了将此地作为奴仆娼妓一大来源的哈扎山以南几大氏族联盟的统治,在这片河间地依旧残留着许多与人贩勾结、倒卖邻居亲戚的人。乌利亚想道。
      “菲利克斯头领对我说这些是做什么呢。”乌利亚语气平淡不似像是在发问。
      他嗅到了麻烦的气味。他在思量这些话的用意。特拉比素的巫者们分散于河间各地,四处游荡难觅行踪,除却残梦陵墓的镇守者与归隐中游营地的雪鸮,目前公开行踪的巫者也仅有眼前这一个了。
      而在尚未收到足以动摇自身地位的威胁时,一个已然坐拥一方水土的领主给予他人的帮助终归是有限的。需要向岩盐营地进攻来获得更有利形势么?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迫使他吐出些有用的东西吗?眼前的巫者头领又在盘算什么呢?他对于我的想法又知道多少呢?
      这些想法在乌利亚的脑子里盘旋着。

      “那孩子已经成为我的麻烦了,也是他所依赖的娜塔莉亚的麻烦,虽说她看人的眼光是在很烂。她是岩盐营地上一代头领,男人不知哪一天喝多了一头栽进马厩被马粪闷死。我们就被选上去了,因为我从来不喝酒只用酒洗澡。”意味不明两声干笑,菲利克斯抬起指尖指点虚空。
      “巴提亚的亲王,你的内心是不曾被誓言所束缚的,即使曾有所许诺,你也会根据你自身的实际需要来修改或忘记,与我等需以誓言维系天赋者有所区别……为此我会给你援助以及额外的建议。如果你知道你要找的东西是为何物,莱布斯基这个姓氏会给你力量。”巫者这般说着,话语里含着白桦糖浆的甜味,也有着芦荟叶的苦味。“我的权力从我被推举为头领的那一刻开始,结束于另一人被推举为头领的那一刻,其间我可随心所欲的彰显自己的贪婪和残忍而不顾忌报复,这是头领的行事方法,河间地生活方式。”彩色玻璃灯的折射光点在巫者头领的金发上跳动,菲利克斯低语声如呢喃,啜饮甜腻的红茶,波光流传自杯中与眼中。“我应对我的领地负责。”

      “巴提亚人的亲王,你尽可在岩盐营地的市场里张贴布告发表演说,向渴望被鲜血浇灌的少年人许下丰厚的酬谢,被你的演说与承诺所打动的战士自然会跟随你,我虽是岩盐营地的头领,未曾发誓效忠我的,我无从阻拦其为你而战。”

      乌利亚斜睨向菲利克斯,他好像知道这个任性恣肆的巫者到底在忌惮着什么了。
      “所以,菲利克斯头领,你实际上并不能对我提供任何帮助。”因此,乌利亚想到了另一个方案。“你不能在拒绝他人的要求后反而向他人提要求,这只能证明你缺乏诚意,或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菲利克斯头领回答道:“从王权在同一家系中流传开始,有多少王子王女将亲人弑杀,多少在位君长提防亲人,我不曾主修历史,以后也不会。”菲利克斯说道。“既然有机会从中脱离而不因蒙受弑亲之罪丧失天赋与荣誉,就不应再踏入其中厮杀殆尽,这是为岩盐营地的利益,为我曾经在卢卡列娃夫人的要求下所许诺的誓言。”他将茶杯喝空了,看向乌利亚的目光转向杯底。“你会在翻越界限之山时得到一枚护符,那是能保护你而又能威胁到你的一个标记;你最亲密的朋友会在实现他们的愿望后随你而去,你会复生于非人类也非动物的构造之中,不要妄想获得完全的胜利,长久的胜利并不存在于世上。”

      “那么愿你的统治能如你所愿,尊敬的头人。”
      乌利亚辞别了巫者头领,跨出大帐往外走。他感觉自己在岩盐营地这里榨不出什么东西了,他们的头领之一实在吝啬,可惜在特拉比素不好下手抢夺。心里盘算着许多事情,刚好托里斯头领正往大帐的方向走,他摘掉了头盔,蓬松褐发颇有些凌乱,绿眼睛往乌利亚这边平静的瞟一眼,神色不动一言不发,只快步走过去、走回去。
      头领的身上散发出锯木屑、灰尘、马汗和血液的气味。

      乌利亚径直往前走,亲切的温言笑语被他丢在身后。

      回到他的营盘,乌利亚仔细的思索了一下菲利克斯的话语。
      “朱利亚诺爵士,请将莱布斯基姐弟当做客人招待。”乌利亚看向朱利亚诺,对方不置可否。“岩盐营地的巫者头领很是吝啬,希望其他的营地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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