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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马克西米连是我带人去把他从安雅斯堡接过来的,那个时候他又瘦又小,要踮起脚才能摸到我肩甲。”安妮萨赫抚摸搁在膝上的钝剑,挥手轻弹,声如落雨。“缩在校场的角落里,其他的骑士子弟都离他很远,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去和他比试木剑,那些孩子说他会打真的,战斗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游戏,而且他看着我的脸时候也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被吓到。”战士王女指尖轻抚鼻梁上刀伤瘢痕,言语中带着某种微妙的欣慰。“哪怕他长着安雅夫人的蓝眼睛,我也能确定他就是我父亲的孩子。”

      扎伽利知道安妮萨赫口中的安雅夫人并不是马克西米连爵士的生母,在里维埃王于瓦伦蒂诺与丽贝卡·海因茨举行婚礼同一日,先代安雅夫人,现安雅夫人的寡姐耶莉卡夫人被侍女发现死在自己房间里,手心里握着毒芹汁的空瓶。

      而后安雅夫人修书一封令骑士飞马送到阿曼德,于是安妮萨赫带人去将还是个孩子、更不是骑士的私生男孩马克西米连带回阿曼德。

      安妮萨赫还在往下说:“把他带回来之后,确实就像我感觉到的一样,罗伯特教他骑术,丽贝卡教他弓箭,他学的很快,也长得很快,堪堪十岁的孩子就能自己备马跑到城外去。”

      扎伽利带着叹息声附和般说道:“看来从帕米尔到卡斯特洛,凡名不正言不顺的孩童都有着相似的特点,请原谅我的神似游移,安妮萨赫殿下。”然他确实是要说出一些作为交换的东西。“我的长者他自与同胞姐妹生于母腹中就被他的父亲使用诸贤者所允许的任何手段来将他培育成如他伯父那般的战士。”
      安妮萨赫无论说什么都泛着一股倨傲和凉薄:“外貌确实极其肖似,但世上只有一个康斯坦斯,世上也只有一个扎拉尔·海因茨。”

      错了,扎伽利心下腹诽。火炽的七王朝有过三十多个康斯坦斯。扎伽利身为经师的习惯使他总是会纠正经史子集的错误,但他克制住了没有开口:“我想你们已经看见了实现和解的可能。”他看向战士王女,毫不意外在那深金色瞳眸里看见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您说的不错。”安妮萨赫说道。“我可不能对为马克西米连爵士所带上花冠的战士和宾客们发难。”你应当要提供些什么了,经师,她这样看着扎伽利。

      “法芙纳的女长者拉克西斯将会收留她胞弟夫君所喜爱的一切物事。”扎伽利眯眼微笑,呷一口松叶茶。“即使火炽覆亡,法芙纳依然是火炽的法芙纳,血脉中依旧沉淀着力量,这力量宣告他们是永恒的天下之主。”

      “然而火炽已经在我父亲的父亲那一辈终结了,你以为这力量难道就是永恒的么?”

      “未来的疑问只有未来能够作答,我等生而为人者无从置喙。”扎伽利平稳述说到。“殿下想要做什么,请不要伤及无辜。”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

      “不干碍者,便不会受伤。”

      扎伽利决定去找莱斯特相谈一下。

      他的队伍穿过马厩的污秽与与军械库的寒光,奴仆与侍女是他会走动的拐杖与桌子,摆好交椅,接过茶罐,呷一口松叶芬芳,将使人烦乱的校场的臭味隔绝于鼻翼之外。战士们喧嚣如巢房颓圮的野蜂: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如果剥去钢铁打制的外壳,他们的自尊是多么的脆弱,敏感到不堪胡椒木拐杖点在泥地一击。

      也罢,不用将他们如此贬低,扎伽利心下暗道,只是如此这般,会面谈天还要通过端水杯的小侍从,着实让人不爽。

      “扎克也来校场看看么?”

      “若不是有什么特别事项,大概是不能来看个新鲜的?”扎伽利一抬眼。

      他这是在说什么没用的话啊。

      “你平素是最爱清净的,所以觉得特别稀奇。”莱斯特站在他和弓架子之间。

      不远处小侍从们手持木剑比划。

      “你说的确实没错。”扎伽利并不会在莱斯特面前刻意隐瞒什么。“我看见阿曼德的孩子们从小就像战士一样受训。”

      “他们长大了也会是战士,其中总有人会成为伟大的战士。”

      “在校场和竞技会不会诞生战士,只有战斗和拼杀才能。”这难道不是应该担忧的事情么?扎伽利瞪着金红鬓发如连环锁甲般勾连的卷曲。“我不知道他们的敌人将从何而来。”

      “上了战场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带着某种潜藏的欣悦。“那你是有什么事呢?”

      “你对织工行会和学士公会的案子怎么看?”扎伽利说道“这可是个帕米尔没有的新鲜事。”

      法芙纳长者果然是一脸毫不在意的神情:“新鲜寡淡没味道,如果他们要找代理人比武的话那还有点意思······这孩子行啊!”一个小侍从一击挥砍将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对手打到在地,赢得满场战士一声喝彩。

      而扎伽利则注目于另一个从泥地里抬起的小脸,淤青、肮脏、杏仁般的眼里噙着泪花,凝集不下,亦不容许落下。
      “应该没有判例,不过我倾向于学士公会。”扎伽利慢悠悠的说着,呷一口松叶茶,对他人看法愿闻其详。

      “是因为学士公会的人来游说你了?”莱斯特的关注点在扎伽利听来有些偏差。“学士就像是经师,以言语为金玉,却口袋空空。”

      “我确实觉得学士公会的观点更悦耳。”扎伽利出于礼节选择性忽视了莱斯特对于经师的不逊言论。“既然是学士画的原件,那就应该因此获得赞誉,他会因此而感谢诸贤者赐予灵感,而商人只会拿东西换钱,甚至都不会为逐风者准备祭品。”况且,他们还给了我消息,关于你周围人的消息。“帕提亚的战士都在这里吧。”

      扎伽利询问莱斯特。

      莱斯特略一颔首当做回答。

      “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战事,不过与河间地有些小冲突罢了,没有战事他们靠的是什么获得荣誉和功勋呢?竞技比武么?这次不是他们一员的你、学士和女人赢走了至少一半的冠军,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能让整个校场里大半战士能听到的,然后,扎伽利在他们看向这边了之后,再用帕提亚通用语重复了一遍。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扎伽利满意的眯起眼睛看着他们受到惊扰而羞恼不已的神情,伴着自青石墙根与木架之间骚动的私语和铁鞋踏地的足音,战士们对这闯入他们领地的又讥讽他们壮丽崇高的梦境的不速之客实在难以容忍,不就是个残废么,扎伽利看得到他们内心言辞。但你们并不能对这残废发难,因为这个残废是你们王上贵客的行李。

      “这是怎么回事,散开继续训练!”话音笃实浑厚,马克西米连爵士从廊下大踏步走进校场。

      扎伽利抢在武士们发作之前开口:“马克西米连爵士。”端坐交椅手扶拐杖略一欠身权当问候。“请原谅经师突发的好奇心,希望以经师残弱之身不会对他们的训练造成干扰。”温文雅致无懈可击。

      马克西米连爵士略一躬身:“不会。”或是回礼,随即往旁一步让开道路。

      在场的战士与侍从们尽数弯下膝盖。“陛下。”
      扎伽利端坐交椅手扶拐杖再鞠躬,现在站着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

      帕提亚王者;法芙纳长者。

      里维埃王并未披甲,年逾七十的老者早已不属于这片光荣与梦想的起始之地,然老者依旧还会来看一看这些新生力量,他们也为此倍加刻苦与骄傲。

      “你眼中所见不尽数是酒桶饭袋罢,镜中人的术士?”里维埃王慢悠悠的用火帝古语向扎伽利发问,烧融黄金光华暗淡却夺目,深不见底,袍袖拂过的刀剑架子以砍斫痕迹妆点,处处不染纤尘。“据说镜中人的术士们眼中见的越多,他就越是个危害。”

      反驳的是法芙纳长者:“阿曼德的长者,没有一个战士能将一个病弱的经师视为危害,若他有这一想法,那他就怯懦至极,称不上战士的名号。”

      “是吗?那便是我年老多疑了。”里维埃王一点气恼神情也无,似乎享受这难得的冒犯。“最近马克辛也多受你照顾,他还是没有变得开朗多少。”

      “我眼中所见正式所有人眼中所见,战士英勇威武,侍从敏捷恭顺,只是方才突发奇想便脱口而出。”扎伽利温文答道。“经师不过尽责辅佐而已。”

      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尽管他并不能在那人口中听见。但他能看见一些听不见的,而听得见的也并不一定能看的真切。

      但他必然得不到答案。

      里维埃王看着校场里的战士,有爵位的及尚未获得功勋的;还未从比武游戏的悸动中回复的,十岁上下的小侍从们;和他一样行动而顺服于他的武将们;还有遥远地域的来客,火炽明亮的余烬和外表残弱的经师。

      他看着莱斯特·法芙纳,似乎他们心意互通。

      “人言铸剑为犁,不过是软弱妇孺之言;而真正的和平,仅存于长剑与战火扫荡后的苍凉;作为战士就是要去战斗,在钢铁和血臭味里赢得冠冕,而战斗会胜也会败,败了就是败了,那就满手沾染你所斩杀敌人温暖的鲜血而死最好。”莱斯特这般说着,水色深蓝因陶醉在血腥传奇中而光华灼灼。校场中战士们为这话语欢呼有声,就像是他们真的听懂了一样。

      马克西米连爵士跟在他父亲和父亲的客人后面走了。

      “借着客人的关系杂种也和王这么亲近了。”校场的角落里不知道是谁的话音。

      “意欲追逐风浪者,愿他的翅膀足够坚强。”
      这是扎伽利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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