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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见仁走出来仪轩,两手空空,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纷纷扬扬的雨借着风势袭上脸,见仁抱着胳膊缩脖子哆嗦一下,望望天,望望前路,叹口气,举袖为遮,一溜儿小跑。
      湿润的石板被踏得啪啪响,见仁庆幸自己只是到邻居家做客。
      眼见目的地越来越近,脚步更快,两三下冲到门口,好歹有半檐挡雨。
      见仁甩了甩濡湿的衣袖,正要推门叫人,身上突然起寒战,侧头向一旁瞟了眼。
      “庄主好闲情,出来散步吗?”
      三尺远阴影里,深色衣袍灰面油伞,几乎和环境溶为一体。
      季良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感觉他的目光无遮无掩地定在见仁身上。
      “您这种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被丈夫捉住现行的红杏出墙的妻子一样。”
      见仁委屈的调侃,手拢在袖子里摩挲,雨水的滋润止步于中衣,风却轻而易举攻破罗绢里衣的防护,尖锐的刺进身体,他打个喷嚏,揉揉鼻子。
      “庄主如果没有指教,在下不打扰您的雅兴,请允许在下先行告辞。”
      说了去推门,“吱呀”细微响,果然没拴,咧开一条窄缝。
      “你被赶出来了?这么狼狈……”
      见仁定了半晌,缓缓回头:“庄主大人,请您有所言语前稍微给点提示,大半夜的冷不丁冒出一句来,怪吓人的。”
      季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是盯着他。
      见仁被看得莫名其妙,顺着眼光低头审视自己,衣襟服帖,宫绦整齐,只不过因为有的地方浸了水,显得颜色深深浅浅。
      “庄主,有何不妥?”
      “想来,你没有令他满意。”
      “谁说的?!”见仁擦擦受雨湿润贴在额际的碎发,“肯定满意,几十年来从不会如此满意。”
      “别自信过了头!”
      “就凭我十年来阅人无数,他这样的算不得难侍侯。”
      季良皱了会儿眉。
      “他哪样?”
      “唔——根据行规,客人的信息是不能随便宣扬的,但是,我和他谈不上买卖关系,庄主大人又是在下目前的衣食父母——其实呢,不就是让男人最窝火的毛病。”
      季良没觉得自己有过这么强烈的好奇心,竟一再追问下去。
      “究竟是什么?”
      “咳,明讲出来令当事人多难堪,所谓意有动而力不从心……”
      见仁眼波流转,转出暧昧。
      季良张了张嘴。
      “当然,庄主正是年轻气盛英姿勃发,体味不到其中酸凉,然而有的人宁散千金为求一方。”
      季良撇开视线,去看着略为脱色的暗哑的门。
      “你怎么知道是否能解决?”
      “只要明白了原由,对症下药总是会一点。”
      “——你们只见过一次面。”
      “还是那句话,‘阅人无数’,第一眼看见他便觉得此人心中事多又无趣,讲句笑话也是正经,想当时妖娆情形,半分心动也没有,我还当自己是肤如树皮的老头子,于是赌气邀他喝茶——这个人呐,和我以前遇见过的一个人很像,都把面具当作真正的脸——我给他沏了壶加了佐料的茶,竟然没有反应,哈,原来他有那样的毛病。”想起那时,见仁不禁为自己的明察秋毫得意,“可是,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纵欲痕迹,谈话之间走了一次神,我便知晓根由的入口了。”
      见仁止住话,季良又看着他:“他不是个能由人摆布的对象。”
      “嗯,戴面具的他不会,躲在最深处的那个自己,一定会。大凡权势越高的人,越在意自身弱点。欲望也越强烈。”
      一时沉默。
      书影从里面忽而看见门起了一条缝,赶急两步过来,就看见外面的见仁。
      “公子,你回来了。”
      “啊——泡壶热茶去。”
      “雨大了,你不进来?”
      见仁瞟了眼季良。
      “进去。”季良的语气听起来不太良好,扭头就走。
      “外面还有谁吗?”
      书影想要探头出来看,被见仁推搡着。
      “快点去泡茶,冷死人了。”
      “那你还呆在外面。”
      见仁没理会他,急急忙忙进屋。
      “诶,公子带的伞呢?”
      见仁怔了怔:“我是觉得忘了什么,没关系,明天让思月带回来。”
      “那么大的伞都能忘记——”书影替他脱下湿衣,触到他冰凉的手,心一紧,再向里探,“怎么这么凉?”
      “所以让你泡热茶去。”
      “光茶怎么够!王婶,快熬姜汤!”
      “算了,兴许已经睡了,别吵着她。”
      “要是发起热来怎么办?公子的身子能经得住?”
      见仁想了想,到时候被埋怨的更深切,满院子的人也更消停不了,就改口道:“那就,姜汤吧。”

      早上阮本业醒来,清新的晨光一格一格爬上了窗,他撩起床幔望着地板上窗棂影子。
      他记得昨天晚上的宴席,记得宴席上一张张神情相似的脸,记得泠泠的丝竹调,记得来仪轩门口撑把伞仿佛绝世独立的青年,记得喝了一杯茶,然后——
      然后,他的鸳鸯搂着他呢喃,说再没有瓜葛,说原谅了他。
      长久以来压在心口上的顽石就这么的羽化了,最纯净的部分炼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珠。
      真是个再美好不过的梦。
      阮本业离开的时候仍坐了辆不起眼的灰棚马车,神态只比来时少了一些审视。
      他对前晚的事只字未提。
      什么都不说也许是好现象。
      季良摩挲着手里玉牌,精雕细琢的是五蝠环绕下篆体的“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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