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草子》丸子君

13、十三、红叶宴

　　季节变换，疏忽而至，不知不觉竟已是秋日了呢。或许是因为天气变得爽快的缘故，身子也一日日地好了起来。女御为此感到十分高兴，嘱咐我要精恳佛事之外，对僧众，阴阳寮与典药局也多有赏赐，有条有理的模样，看着真是让人羡慕呢。承欢女御的膝下的公主与皇子，也十分愿意同我亲近，实在是一桩令人感到快慰的事情。两人都已经会背诵《难波津》之歌，也可以抓着纤细的笔，在柔软细密的纸张下，写下颇为端正的字迹了呢。看来往后定当有一番成就的。只是那日小皇子不知为何，却缠着我问起那位东宫之君的事情来。“哎呀哎呀，为何殿下不能与我们一起来这儿学习琵琶的弹奏呢，看上去颇为可怜呢。”他年纪还小呢，梳着总角的发式，说出的话却口齿清晰，却是我无法回答的。

　　东宫之君的光辉与今上相比，便如同皎丽的月亮那般温柔。而我卑贱之躯，断然是无法侍奉在一侧的吧。仕宫之女子，往往因为富有才学而容易沉溺于温柔乡中，对于某些事情虽不曾经历，却抱有浪漫的幻想与不顾一切的勇气。常常有因此而无法超脱，而最终得到恶果之人。如今，丽景殿女御已经得到盛宠，便是吾辈之荣光了，而我又如何能够轻易忘记那位殿上中将之君的嘲讽，无忧无虑地过着今后的日子呢？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小皇子同这位梨壶殿的缘分却显得十分深厚的样子，每每总见两人在一块玩耍，显示出亲密无间的样子。就连今上都曾说过：“害怕这对兄弟因为年龄与宫舍的距离而不够亲近呢，如此看来，即使此刻逊位，也应当没有问题吧。”其实陛下正值盛年，精力充沛，偶尔有这样的感伤话语，才更令周围的人难过。往往忍不住流下泪水，将脸上的白粉冲刷在袖口上。

　　东宫那位高贵之人，常常造访此处。丽景殿女御的意思，想来也是希望我同他能够说上一些什么。“那日听闻姬君的琵琶妙音，实在是令人心驰神往，不得已方才做出那样的举动来。”只是这么做总令人觉得不怎么合适，故而之后也是由我常常前往梨壶殿了。对此，藤壶殿那儿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有一位梅壶女御，时时流露出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便是这般的微末手段，何必时时刻刻地拿出来丢人现眼呢？想来是因为做不出答歌，这才不得不抱着琵琶前往吧。这惹人发笑的样子，活像白拍子一样啊。”心中听了颇为生气，却也不知如何辩解，只能含恨吞声，为此也几度落泪，郁郁寡欢了。如此这样，怕是又要病倒，惹来不必要的非议，对女御恐怕有所不利吧，这才逼迫自己振作起来。

　　而后便是红叶绚烂的季节呢，今上突然决定在宫内举行观赏的宴会了。由于时间十分紧促，众人皆是忙不迭地开始准备。这时候就更能觉察出上位者或圆满，或略有不足的品德了。我所在宫殿的女御自然不用说，一切都安排得有条有理，十分妥当。只是一些年纪轻轻的女侍，总缺乏对付这方面的经验吧，偶尔隔着竹帘，看到她们忙碌得人仰马翻的样子，倒也显得挺有意思的，不知不觉便会笑出声来。

　　宴席的服装需得重新制备，这又是一桩令人感到麻烦的事情。想要打扮得符合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过于引人注目，实在是一件顶顶头疼的事情，至于搭配调制富有新意的熏香什么的，看着别人做到觉得挺有意思，可说着“让我来吧”地接过手去，却又会显得力不从心。便是这样了，忽而有一日，东宫之君令人送来弹奏琵琶用的拨子，样式和质地都十分出众，更细细描绘了盐田的风光，叫人爱不释手。更有装在沉金文箱里上好的和纸，只是在第一页用那好看的笔迹写道：“秋来不歌胡枝子，却有枫叶好颜色。闻说你颇为喜爱物语同琵琶，也只有这些东西可以赠送了。”之前得蒙错爱，已经获赠琵琶，如今又是这般对待，令人只能流泪长叹了。

　　“秋日胡枝子，凋零已可哀。如何山下鹿，又送此声来。”本是应当高兴的事情，可而后又听闻，那位中将之君也会前来欢宴。若是一切能够平安度过也罢，只是怕有些好事之徒，啊呀啊呀地叹息着，令后宫之女同朝臣琵琶与龙笛合奏，吹彻于红叶之下……想来若是如此，明月之夜也会变得朦胧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