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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波 ...

  •   又一次,我对巧巧说:“我要去整容,割双眼皮。”
      “为什么?”她小心打量我:“不疤不麻的,何必自己买刀子吃。”
      她不明白的,我看她一眼,这样小巧玲珑的女孩子五官清秀,她不会知道我的心思,昨天晚上,念秀骂我:“小眉小眼五大三粗。”
      我说:“老兄,你语文水平有问题,试问小眉小眼怎么会五大三粗?”
      他头也不抬:“小姐,这是说明你的面孔与身材完全是两种风格。”
      我气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记得刚刚认识他时不是这样的,他总是说:“我最爱听你说话,一句是一句。”
      不过想来也不算被骗,他始终没有表扬过我的外表,男人要说好话时,角角落落舌头一卷,什么地方都能唱出赞歌来。
      唉,只好怪自己太单纯简单,被他骗上了手,到头来,居然才发现他都没有说过我漂亮。
      多么郁闷,我狠狠咬住舌头,一口气把所有的话咽回去。
      一定要有所改善,男人的心思最活络,女人的外表最易老,周身的环境千奇百怪,世上又有什么东西是说得准的?
      这是我母亲说过的话,以前我只当耳边风,不知怎么的,最近老是回想起来,想的时候,耳根总是阵阵的发凉。
      我们现在已经是同居,每天,从一个被窝里爬出来,一起吃喝拉撒面对开门七件事,除了那张薄薄的证明,几乎已是一对黄脸夫妻了,但就是差了这张纸,名不正言不顺,理不直气不壮,像是一家非法经营的黑店,台面上到底见不得人。
      在某些个深更半夜,抚摸着他坚实的背肌,我很想说:“让我们结婚吧。”
      但是,这话万万脱不出口,因为,时机已是不对,这几天,我在他的白衬衫上发现红色印迹,是腻丽的玫紫红,我自己从来不用这种颜色唇膏。
      搓洗着衬衫上的污迹时,我很想把整个木盆扣到他的头上去,再大声喝问:“擦这么娇艳唇膏的女人是不是你想要的浓眉大眼小手小脚?”
      可是我到底没有这么做,夫妻之间小吵小闹不要紧,但某些原则性问题千万不能碰,这也是母亲曾经说过的话,不论我以前多么不屑过这些话,如今简直奉若圣旨,字字心服口服。
      我能做的,只有忍,暗底里,我知道自己必须有所改观,和他在一起这三年,我胖了近八斤,原本修长高佻的身材如今转变成人高马大,显得小鼻子小眼五官局促,偷偷揽镜自照,唉,不是不伤心的。
      巧巧说:“为什么不和他好好谈一谈?说到底,你们不是夫妻,没有了婚姻保的障,搞不好,会得前功尽弃。”
      我被她说得面色惨然,不错,前功尽弃,旧帐一笔勾消,三年最好的时间,所有的感情,都完了,一江春水向东流,没有人说过么,春天的水是最寒冷。
      晚上回到家,还得强言欢笑,故意做成若无其事,关灯后,他不来碰我,自己就得自圆其说,打着呵欠叹声好累,这种天气,怪形怪状,人是动也不想动。
      可是总是睡不着,听着身边的他在黑暗中鼻息沉沉,又担心第二天别熬出黑眼圈,一连几个星期,我终于垮掉,某日,我对他说:“我要出差。”
      “好呀。”他点头,毫无诚意:“到哪里去?几时回来?”
      “去广东,要一个星期。”
      “嗯。”他正努力地在翻看报纸,手忙脚乱的样子,根本不在乎我从来不跑南线的事实,我很怀疑,在心里,他是不是欣喜若狂,已在安排下一步的风花雪月计划。
      “你要出差?”还是巧巧的反应激烈些,她叉着腰:“好,我支持你,你是想去捉奸在床吧。”
      “不是的。”我苦笑:“我只是想避开他,再这么同床异梦口是心非的日子,迟早我会先疯掉。”
      “你只是想一走了之?”她不信:“缨络,看你平日里一副厉害相,果然刀子嘴豆腐脑,你居然没有任何打算就把地盘拱手让给了人家。”
      她比我气愤,狠狠骂了我一顿,至始至终,我低着脑袋,灰头土脸,里外两面不是人。
      有些打算我还没有说出口,我要减肥,还要割双眼皮,估计这话一出来她必又会傻掉,真蠢,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关口想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我搬到了巧巧的住处,正好她的同租出去旅游了,往云南半个月,一个房间完全空关着,我携着只大大的行李袋,迁进去,左右上下立刻融为一体。
      真是的,哪个地方不是住人,谁叫自己没本事,嫁不出去,没有自己好热捂慢泡的房间。
      不过两天,所有的忧郁症状出现,我开始在房间里神经质地来回踱步,忽怨忽忧,一时振奋一时悲哀,电话已经打出去,约了星期五做手术。
      “请放心,我们的手术有保障,开刀后只须三天即可无恙,犹以第一天最肿,第二天便可消红恢复。”电话那头言词凿凿,声音温柔似水,不管信不信,我只好全盘接受。
      每天下班后,我闷在房间里,哪里也不想去,又无事可干,马上憔悴沉溺得不像话,人倒是瘦了一圈,可发枯皮涩,无精打采的,巧巧看了直皱眉。
      “至于嘛?”她问我:“不就是一个男人,以前听你说话也是快刀乱麻爽气得很,事到临头,居然这么一副窝囊相。”
      她不明白的,我气得要落泪,任何事情说是说做是做,哪有丁卯分明的事情,三年了,我早已习惯他的体温与方式,若要一切重头再来,几如脱皮换骨。
      巧巧在家的晚上,我开始不敢多呆,她看我的眼色奇怪,想来肚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无能懦弱,我换上衣裳出去散步。
      不知不觉,又走回原来的住处,抬头,阳台上挂着走时洗的卡通图形袜子,这才惊觉起来,我不过离开了三天,念秀这个懒虫,不到下雨天不会记起收衣服。
      我傻傻地站在楼下,想起楼上以前的温馨,曾经度过的所有日子,不过是个数十平方米的小窝,可是真要离开了,才发现这是唯一的一个宝库,天地间广袤无边,我所有的,只有这一处容身之所。
      楼上房间里灯亮着,夜色下的一点温存向往,我只觉喉口哽咽,忍不住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念秀。
      “喂。”我柔声问他:“你在做什么?”
      记得以前出差,我们常常会这样打电话联络,一天几个来回,永不生厌。那时,他总是故意暧昧地笑,说话里哼哼哈哈逗我生气,可是现在,他一接电话,说:“啊,你瞎问些什么?”停了停,又道:“我在加班,很忙。”
      放屁,我几乎怒吼出来,房间里开着灯,他居然骗我人在公司。
      才要发作,他那里突然有打印机开动起来,老式的针打式机器,咯咯卡卡地声音嘹亮。
      我呆住,他没有说谎,家里没有打印机,他果然在公司加班。
      不知是怎么断的线,我怔怔地抬头看楼上,灯光依旧,只一瞬间,温馨转为诡异。情不自禁,我打了个冷颤。
      会是谁?小偷?还是那个她?
      犹豫再三,我还是上了楼,一切都是老天注定,命里该是如此,我来了,就该去看看。
      抖着手敲开了门,住了三年的房间里,一个陌生亮丽的女人走出来应声。
      “你找谁?”她果然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双眼皮,纹路清晰。
      我只是看着她,眼神悲哀,吵什么?打又有什么用?我不是他的老婆,在她面前,我们地位相同。
      见了这样的眼色,她立刻明白过来,胀红了脸,倒也全不是为了害羞。“你好。”她强自镇定,说:“你是故意乘他不在来找我的吗?”
      “不是。”我脸色几变,终于,还是苍白,心思飞出去老远,又迂回过来,顿在半空向下冷眼旁观。
      “我是来拿东西的。”我声音清楚地说:“刚才在楼下,我想过了,如果是小偷,算我倒霉,如果是你,则是另一场劫数难逃,我无话可说,请你让我进去,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取走。”
      “啊。”她吃惊,脸色又红,这次,我想,终归会有一点害羞吧。
      离近了看,她果然美丽时尚,淡绿眼影配晶莹唇彩,身上薄荷色的套装,纤细而娇俏,宛如一支花。
      男人总免不了要花头花脑,但若当了真回来闹,则是因为后来者居上。这是巧巧的原话,我必定是神经搭错,居然又想起这一节。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要取走,一转身,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可所有的东西都能放得下,锅碗勺盆、CD与桌布、亲手挑选的烟灰缸同各色小小摆设、玻璃瓶、杂志小说,零零碎碎,纷纷杂杂。
      我想了半天,去阳台把花袜子收下来,大半的衣服已搬到巧巧家,闭嘴忍着气,翻出旅行袋,把剩下的衣服往里面塞。
      “你……。”她有些难堪,不好意思?没有得胜感?我不理会,拚力用劲,把薄薄的夏衣拉出裂口。
      提起重物,我对她道:“其他的东西我都不要了,还有,钥匙也不给他了,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要换掉的。”
      她很年轻,大约要比我小个三四岁,故还有几分稚气,面对这种场面,嗯嗯啊啊地不敢搭话。
      我因此而装胆,开始正大光明地打量她,又淡淡说:“不要胆心,并没有什么,情场如战场,笑到最后的人永远需要精力充沛,因为,最累。”
      这话是我平时与巧巧的戏言,想不到居然派到用场,这时候说出来,唯觉冠冕堂皇,不卑不亢。
      然后我就回了巧巧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夜,流泪无言。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不是为了缓合矛盾,却变成,将矛盾彻底公开化。
      巧巧说得对,要硬气,潇洒地走,但为何我如此痛彻心肺,不敢开口呻吟,怕一张口,吐出来黑乎乎一团心,搭脉牵筋,血肉模糊。
      星期五很快就到了,去了医院,在手术台上挨了两刀。不痛,不痒,无知,无觉。我纳闷,科学果真进步若此,有什么东西不可轻易改变。
      肿着眼脸,回了房间,耐心等待,医院的承诺兑现一半一半,直等了四天伤口才渐渐消肿平常。
      这个时侯,念秀居然打来电话。
      “你在哪里?”他问:“不是出差一个星期么,怎么过了十几天还不见人?”
      “我新割了双眼皮,在巧巧家。”我不知如何应对,谈判还是通知,慌忙间把这条理由翻出来抵挡。
      “哦。”他的声音有些奇怪,心虚劳顿的口气,有些心不在焉。
      “回来吧。”他喃喃道:“不过是开双眼皮,不要避到别人家去养。”
      “是。”我张大嘴,根本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还是自己过来接我回了家,满满两大包行李,他没有问起原因,耷拉着脑袋,话不是很多。
      又过了几天,他说:“缨络,我们结婚吧。现在这个样子,原本与结婚无异。”
      我麻木,笑不出来,也不想哭,那一日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我不知道他与她如何谈话了断,就像他未必知道我与她的相见对话。
      有什么重要?我终于得到了他。
      我已经没有空,白天,要准备嫁妆,晚上,要同他讨论仪式情况。
      婚礼上,巧巧笑:“果然还是你笑到了最后,人的确是有感情的,三年的成绩斐然昭著。”
      说这话时,我正把银蓝的眼影往眼皮上补妆,两道细细的伤疤,明显,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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